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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若选第二条路,除掉本宫,杀鸡儆猴令百官不得不臣服,瞧着似乎一劳永逸了。可你觉得世间文人会如何评价他?弑君贼,窃国贼,再加上杀妻这条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足以使他和顾氏九族身败名裂。到那时,都不用谁站出来除贼,武康侯便能大义灭亲杀了他。
    两条路都走不通,熙平侯是聪明人,他拎得清孰是孰非。
    琳絮讪讪摸了摸鼻头:婢子受教了。
    宁扶疏让她回房休息,又瞥了眼始终埋首跪在屋内的影卫,沉声下令,命他速去办差。
    她徐徐推开轩窗,月色如霜,星子寒芒,洒落满地银辉。清冷一如她最初认识顾钦辞的那些时日里,男人面容淡漠,少有神情。
    琳絮的话却始终萦绕耳畔,良久不散。儿女情长和大权在握,非要二选其一的话。
    她会毫不迟疑地选择后者。毕竟呼风唤雨的权势在手,俊俏郎君岂不是应有尽有。
    这个道理放到顾钦辞身上同样适用,也难怪琳絮有此顾虑。可宁扶疏从一开始便没有怀疑过他,坚定地把虎符送出去,绝不是她多信任男人口中的甜言蜜语,而是她了解顾钦辞。
    那个人桀骜不羁,心气儿又高,宁常雁背后捅人刀子的手段在他眼里称得上卑鄙无耻。
    顾钦辞不屑利用感情为他自己谋权,将军傲骨也不允许他这样做。他兴许曾经口是心非地不肯承认爱慕心意,但他宣之于口的每一分情意,必定真挚胜过十分。
    宁扶疏什么都料准了,甚至无意中说的那句武康侯大义灭亲也应验成了事实。
    此时的顾钦辞正跪在顾府堂前。
    他没有直奔泽州,北上途中恰巧遇见一批由官兵护送着运往临安的琉璃砖瓦,想起宁扶疏说过的话,当即命随行影卫乔装打扮成山匪模样,将东西截了。
    不止泗州洪涝成灾,需要重建堤坝。邯州地动山摇,更是需要修缮万家坍塌毁坏后的屋舍。
    这些材料正好用得上。
    不枉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车马进入邯州境内,掌管城门人员进出的都尉是顾延的老部下,一看见顾钦辞立马派人去侯府通报,世子爷回来了。顾钦辞拍拍他沉重盔甲,笑着提醒他,早就不是世子爷了。
    都尉连连点头,如今是熙平侯,又是长公主驸马,和老侯爷的官职不分上下。
    顾钦辞听见驸马二字时,原本板着的唇角不由自主往上扬了扬。随即叮嘱都尉,他出现在邯州的消息,还请诸位守口如瓶,切勿声张。
    城门到武康侯府之间只隔了一条街,当顾钦辞骑着高头大马拐进巷子,一眼就望见侯府匾额下,盘着简单发髻的妇人探长脖子,殷殷眺望。
    顾钦辞不由得夹紧马腹,让骏马跑得更快些。还没到侯府正门前,便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马,三两步冲上石阶。
    他揖身弯腰,背脊近乎与地面平齐,双手交叠作拜:母亲。
    顾夫人连忙握住他的小臂,将人扶起来。
    顾钦辞感受到,搀扶着他的那双手遏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抬眸看,眼前亲人的容貌不似从前了。岁月在她脸庞留下不可泯灭的痕迹,鬓角扯出细纹,发间埋着银丝,还有眼眶泛红,依稀可见薄薄雾气。
    顾夫人嘴唇张了又张,终是只哽咽出最简单的两个字:瘦了
    顾钦辞摸了把自己的脸,因连日赶路,瘦削的下巴生满胡渣,确实狼狈。他应了一声:外边日头晒,母亲,快进屋坐着吧。
    好,进去。顾夫人连连点头,回家吃饭。
    正堂内,下人将桌上用到一半的饭菜通通撤掉,换来热气腾腾的新菜,都是顾钦辞自小爱吃的口味。武康侯端坐在上席,不比顾夫人热泪盈眶,中年男人板着一本正经的神情,受过顾钦辞的礼。
    而后抬袖指了指身边位置:坐。
    顾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刻板规矩,席间,顾夫人不断给自家儿子夹菜。武康侯在瞥过不知第多少眼之后,沉声打断:行了,他又不是小孩子,饭还不会自己吃嘛。
    你这人怎么回事。顾夫人不满放下筷子,嗔怪瞪他,辞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知道这两年在金陵受了多少委屈,你就不能收收你那硬脾气?
    武康侯也搁下了碗筷。
    他是剑眉黑目的长相,天生透着冷厉。又因经年杀伐驭下,更添不怒自威的严肃。营中将士平日里最怕老侯爷巡视,这晌淡淡看向顾钦辞:他如今是皇家夫婿,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算有委屈也不能觉得委屈。
    你看看你,又来了。顾夫人无奈摇头。
    许是早已跟武康侯争执过很多回,顾夫人懒得理他。恰巧下人端来一锅蘑菇炖鸡,顾夫人拿起紫砂勺给自家儿子盛了一碗汤:辞儿,你别听你爹的。这里又不是天子脚下,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委屈不能说的。
    顾钦辞接过汤碗,慢条斯理喝了一口。
    一时间,席上唯独他还在专心用膳,胃口颇好,仿佛丝毫不受两位至亲对话的影响。谁让他披星戴月,前胸贴后背扛了好几天,至于委屈
    近半年里分毫没受过,现在也不想委屈自己饿肚子。他又夹了几块排骨,撕下整只鸡腿,吃饱喝足之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