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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吕吉山看见苏琬儿眉心那朵怒放的梅花,他听见耳畔的僚属带着男人之间才会有的调笑的语气同他低语:
“那女官愈发迷人了,据说是伺候皇后犯了错,被皇后拿刀刺伤了额头,没想到因祸得福,还变得妖娆起来,如今这宫里的女子都爱往这眉心贴花钿。太尉大人,你说这女子总如此孤傲,跟冰山似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莫非她就预备好了这一辈子做个老姑子?”
吕吉山的心跳得有点快,向来爱与同僚开荤玩笑的他第一次将注意力摆在了对方的前半句话上。
“皇后刺伤她……可是因为她犯了重罪?”
吕吉山满脸凝重,旁人只当他为吕后担心,便好意相慰。
“娘娘无碍的,只是被气坏了。将她拖去刑场斩首,刀快落下了,又给救了回来。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娘娘就是仁慈啊……”
吕吉山的心跳漏了半拍,虽不知道苏琬儿被伤的具体过程,但他自然知道吕后因为什么对苏琬儿生了怨怼。可是自己往吕后心中种了怨恨的种子,又没能掐死苏琬儿却是大大的不妥了,打蛇不打死,当心被反噬。他心中没来由的有点惶恐,苏琬儿实力强劲,如今自己算是得罪死她了,留下这个祸害,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吕吉山望着越走越近的苏琬儿,有点想逃。
他与眼前这个女人曾经是最亲密,却也是最遥远的人。他看不透她的心,所以他对她有些爱恨交加。这一世,自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与她毫无牵扯的位置,咱相见不如怀念,从此两忘于江湖。只是这实际的情况……
毫无牵扯似乎有点不可能,二人的对立状态倒是加重了,以这女人死缠烂打的尿性,她一定会咬住自己不撒口的。
怕什么,她只是一个十八岁的丫头片子,还怕我制不住她?吕吉山挺了挺有点发麻的腰背,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苏琬儿额间的那朵梅花衬得她如此艳光四射,张扬、夺目。她望向吕吉山的眼中有咄咄逼人的灼热,似乎在向吕吉山挑衅,“你瞧,你没能打倒我,反倒给了我这般耀眼的图腾,它是我苏琬儿的勋章,你吕吉山的耻辱!”
……
大明宫一处偏僻的耳房,吕吉山端坐上首,身边立着飘逸出尘的国师沐阳真人。
“那关于太子身世的说辞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吕吉山兀自玩弄着手中的玉雕核桃,眼中玩味十足。
“回大人的话,是从太极宫那帮遭人嫌的老婆子口中传出来的,不过……娘娘似乎也没有追究……”
沐阳道长一改人前的超凡脱俗与卓尔不群,弓着背弯着腰,堆笑的脸上尽是油腻。
“我说吉山大人……娘娘任由旁人如此贬损她儿子的出身,可是娘娘预备要……”沐阳止住了口,狡谲的小眼睛闪着精光瞧着吕吉山,手中做了一个刀斩的动作。
吕吉山噗嗤一声笑,他扬起脸,抬起手一拳头捶向身侧的吕吉山,“瞎想什么呢!”
吕吉山口中斥责,脸上却兴奋地紧,“那是她的亲儿子,怎能主动出手,这不是给自己套上弑子的恶名吗?虎毒不食子,连自己儿子都杀的人怎能母仪天下?娘娘岂是如此无脑的蠢妇人!娘娘这是在等着太子动手呢。”
听得此言,沐阳道长愈发好奇起来,他凑近吕吉山,低声问道,“娘娘等着太子谋逆?可要是太子做了缩头乌龟就是不动手呢?”
一记老拳再次捶上沐阳的前胸,吕吉山嗤笑出声,“你不是大仙吗?你给本官算一算啊!你是大仙还是我是大仙!”
“吉山大人莫要羞辱贫道了,谁不知道您才是知后事的大仙啊!贫道有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嘛?贫道除了摆摆阵仗,炼炼丹,哪会什么卦象?贫道的荣华还全仰仗太尉大人您啊!”沐阳怪笑着躲着吕吉山的拳头,满嘴的恭维讨好。
沐阳的命是吕吉山救的,沐阳的前程也是吕吉山给他搏来的,而且,这个不是道士却胜是道士的家伙对许多莫名其妙的前尘后世总是推算得特别准确。或许吕吉山才应该去做道士,任这个国师,沐阳经常一脸崇拜地望着吕吉山,这样想。
吕吉山敛了笑,冲沐阳道长勾勾手指头,待沐阳凑近后,压低嗓门冲他说道,“咱再给娘娘加一把火……”
……
宫中的局势愈发微妙,除了说李肇不是皇后亲生儿子的流言盛嚣尘上,最近国师沐阳真人对吕后随意说出的一句判词也让满朝文武心思大动。
据说在一场有南洋使节参与的欢迎宴上,吕后向南洋使节隆重介绍了沐阳真人,说真人是咱帝国的国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如若各位使臣有什么疑问,均可相询于我国师。
沐阳道长也真的没有给吕后丢脸,他自到场的数十位宾客中,准确地猜出了第一次来京城参拜皇后的骠国的一名打鼓的乐师,这让在座的众人惊异不已。沐阳谦虚地接受着众人的赞誉与崇拜,他也为自己的聪明自命不凡。
因为每一次自己进宫“公干”,吕吉山都会帮助他打探清楚此次进宫的任务,给他介绍清楚即将见到的人,大致可能遇上的事,方便他在不经意间能装上高逼格的谱,以拔高他作为国师应有的光辉形象。
此次进宫,吕吉山也自然与他事先交代过人物与背景了,骠国的王子与乐队头领,他甫一进门便依据吕吉山之前的口述给寻了出来。而那名鼓手,则是因为沐阳瞧见了他夹在腰间的那两根鼓槌。吕吉山说过,当他们演奏乐曲时,是用海螺壳和镌刻精美的铜鼓来伴奏的,而这种铜鼓与“南蛮”富室豪酋拥有的铜鼓非常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