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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舟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他的好脾气和规矩在无形中加固了他的原则,所谓的温柔其实是疏离,是一种和旁人划清界限的边界感。
他的从容不迫,又何尝不是在漠视身边的一切,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因为不在乎,所以不起任何波澜。
这样的人,好相处,却不好交心。
许之慎上前一步,敲了敲门。不过于他个人而言,他只需要同伴,不需要朋友。
宋舟随意披了件外套,正打算出门,就见许之慎在门外,“看来沈恕是转达成功了。”
刚才他和黄队打电话,所以给沈恕打了个手势,希望他一会回办公室,转告许之慎来找他。
许之慎轻呵:“他比划了半天,我没看懂。不过我猜到,你应该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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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朝阳听说有警方找自己的时候,很是意外,“该说的我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狱警不由分说,给孙朝阳戴上手铐脚链,“你好好配合就是了,哪儿那么多问题。”
“好,我不问了。”孙朝阳木讷地点头,老老实实地跟着狱警走进会面室,看着坐对面的两位警官微微鞠了一躬。
他身上带着读书人的温吞和善,即使带着手铐,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原则教养。但几年的牢狱生活,令他看起来畏缩拘束,勾着背不敢抬头。
看到孙朝阳的第一眼,宋舟就有一种不合适的感觉,不论是操场埋尸案、水泥藏尸案,甚至是刚刚得知的江昔言被丢进水塔一案,都可以看出凶手的攻击性很强,且有很明显的反社会人格。
但就孙朝阳目前的表现,达不到反社会人格的标准,除非这位孙老师很懂得隐藏。
“孙老师,请坐。”宋舟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孙朝阳落座,“对于当年的案件,警方还想再完善一下细节。”
孙朝阳局促地坐下,问:“该说的我之前都已经说过了。”
“那不该说的呢?”宋舟紧追着问,他看着孙朝阳的手铐,“孙老师,你还有十年的牢狱,甘心吗?”
孙朝阳也盯着自己的“银手镯”,自嘲一笑:“警官,你们不相信自己人的办案能力吗?人就是我杀的,我不辩驳。”
宋舟:“为什么杀人?”
孙朝阳后槽牙微微咬紧,沉声道:“因为高志强收了家长的钱,透题给学生,靠这种肮脏卑劣的手段提高班级成绩,以为拿到优秀教师就能赢过我。呵,他也配?”
他的表情骤然狰狞,高声嘶吼时目光中满是憎恨。
许之慎低眉看向孙朝阳的手,他的左手紧紧掐着右手手掌,却没有多余的动作,这可不是一个说真话的表现。
一个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肢体动作也会增多,但孙朝阳并没有,他只有面部表情到位了。
宋舟听到了许之慎的低笑,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继续问道:“怎么杀的?”
孙朝阳显然有些不耐烦,“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你们警察也做过记录了,有必要再让我说一遍吗?”
问询向来是不怕嫌疑人多说几句的,宋舟很是肯定道:“有必要,说说吧!”
孙朝阳深知说多错多的道理,负气一声,简单答道:“我和高志强大吵了一架,我气不过,所以我失手杀了他,事后把人埋在了操场。”
许之慎转了转手里的笔,多次强调主语,不对劲。
“镇西中学的合照是怎么回事?”宋舟问。
孙朝阳:“高志强以前都是认真学习的,我想让他找回初心罢了。”
“曾经你也贿赂过老师,用过往规劝,不怕高志强更恨你?”宋舟话声缓慢,却步步紧逼。
没给孙朝阳说话的机会,宋舟继续问:“你和高志强共事十几年,他连续拿了八次优秀教师,你都没有表态,当年怎么突然就忍不下去了?”
宋舟轻敲了敲桌面,一字一句道:“孙朝阳,监狱真的这么好坐吗?”
见孙朝阳沉默不肯说,宋舟拿出资料,推到了他面前,“你原本家境富裕,双亲去世后,你就继承了家产。不料妻子生病,你为她花光了所有积蓄看病,却依旧不够。”
听到警方提到自己的妻子,孙朝阳的表情瞬间出现裂纹,“她……她还好吗?”
宋舟吊着孙朝阳,没有作答,而是翻到了资料下一页,之后的好几十页,全都是孙朝阳妻子的医疗明细。
“你就是个普通的老师,根本支撑不起妻子的医疗费用,所以看到高志强收贿后,情绪很激动。”
孙朝阳攥紧拳头,“他以前自持清高,结果还不是和我做了一样的事。因为他拿了先手,占了优势,我再透题,学生的成绩最多就是和他们班的差不多,家长根本不买账。”
“所以情急之下,你想到了另一种办法。”宋舟顺势问出了他今天来的目的,“赌|博。”
孙朝阳噤声,垂头沉默,拒绝回答。
许之慎轻咳了一声,示意宋舟注意孙朝阳的动作。
只见孙朝阳戴着手铐的双手不停摩擦着大腿,脚不自觉地抖动,看起来很是紧张。
狱警注意到两位警察一直看着犯人的手,以为是在意犯人没把手放在桌面上,立即上前纠正犯人的坐姿。
孙朝阳俨然更是慌张,他吞咽着口水,双手抱成团,挡在唇前,有意回避别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