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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言,未曾提及患病百姓,沈婉已能明白其意。
“可魏之国策,以民为重……王上留此的缘由,难道诸位大人不知吗?还是诸位明白,仍想弃百姓?”
众人面色微变,纷纷望向门前女郎。
他们并非不知,反而深知刘期仁政,以民为重,才会亲来此处,带有良医为民诊治。
身患疠疾的百姓,在他们看来远没有君王安危重要,自前朝起,处理疠疾的方法,基于政策人道下,百姓病入膏肓,实在无法可医,便只能弃。
众人生于士族,虽经历层层改革,百姓于他们而言,实在微不足道。相较下,更想以此得到刘期重用。
沈婉的话,仿佛戳破了他们的心。
老臣怒斥道:“你有何资格质问我等,你为民,受到君王百般庇护,如今却不忧王上安危,其心可诛!”
沈婉跪地摇头,想起君王曾言,无论如何不能弃民,再观众臣百态,感慨万千。
“非也……无论是我,还是百姓,都愿王上能早日归朝,不愿他以身涉险。但王上绝不会弃民,还望诸位大人三思。”
刘期头疾情况,心中之情,她难以如实相告,只得一再劝慰。
然而众臣却没放在眼里,欲让卫兵将沈婉拖走,皆出言责怪。
“女郎无知,不懂感念王上恩德,该被百姓唾弃!”
“尔此言,可是在说你自己?”
众臣闻言唾骂不止,转头的霎时却惊得纷纷跪地。
牧衡一身布衣与将士同归,他将耒耜丢在老臣面前,其上泥土崩了众臣一脸,却无人敢怒。
老臣惶恐许久,忍不住道:“亭侯究竟何意!女郎其心,难道不够险恶吗?王上安危难道不重要?”
牧衡将沈婉扶起,寒声道:“尔,有何颜面说此言?王上爱民如子,施以仁政,想与民同苦,着布衣事农桑,在百姓危急时不弃。尔等着华衣美服来此,今日大放厥词,不认同王上所愿,背弃国策而不顾,更无仁心爱民。为在王上面前以表忠心,用职权掩盖狼心狗肺,尔等假仁假义为己私欲,我今立斩都不为过!”
话音落下,惊得众臣磕头大喊:“臣等,绝无此意啊!”
老臣浑身震颤,起身怒道:“亭侯是否存有私心,为替女郎开罪,这般折辱我等!”
牧衡指向门外逐渐聚集的百姓。
“尔,敢在百姓面前立誓,你来此绝无私欲?你之言行,可敢在百姓面前再次复述?询问他们如何看待你,又如何看待王上?”
老臣喉中一鲠,面红耳赤地指向牧衡,将储嗣回信拿出。
“亭侯当真要让公子夜以继日担忧王上?”
牧衡腰间七星急转不止,未等他言,就见士兵忙从外来。
“禀亭侯!泽山至平玄沿路,多地有人患有疠疾。”
众人面色惊变,再看老臣手中回信,惶恐无措,跪地发颤。
疠疾源头就在村中,能染多地,缘由只能是那封信。
恰在此时,医者掩面奔来,大喊道:“亭侯!亭侯!百姓有救了,吾等研出一方,患病者喝下已有好转,让王上勿再忧心啊!”
牧衡转而望向众臣,遂道:“尔等酿下大祸,若弃百姓,必无此方,魏国危矣!我先不予追究,待王上醒来定罪。但要谨记,欲弃百姓,百姓也将弃汝。”
他说完,忙往外走去,沈婉也紧随其后。
直至周遭无人,他才问:“若我来迟,你该如何应对?”
“王上仁君,当之无愧,其情百姓皆知……我何尝不敬爱,更何况我深知,若王上回去,亭侯定会替他留,我又有何所惧,当以身阻拦,以命一搏。”
沈婉说着笑了笑,“好在百姓能救,王上情意没被辜负,亭侯也不再自苦。”
牧衡垂眸轻道:“沈婉,我能直面王上怀临死之心,却仍想替他讨来生机,待疠疾处理好,还需你帮我不违他令。”
沈婉一怔,知他在言感应七星,可这话听来,却是在露情。
曾经不敢有私情的人,剖开自心给过她,而今又近乎直白地露情。
让她一时哽咽,不知所言。
良久,她才握住了他手,轻轻应了声“好”。
第43章 ??山陵崩
魏国疠疾医治及时, 并未造成太多影响。
夏秋过后,屯田使粮食增多百万斛, 陆凉等将领在上沙河训练水军十万,以备来年攻打齐国时渡江,魏军扩至二十五万,粮草大多已先南下,待刘期誓师后,大军将直取楚国,夹包整个齐国。
而齐国在十月初,才得以攻下整个吴国,伤亡不计其数,境内百废待兴, 收复的士族奢侈享乐, 百姓苦不堪言。曾被温时书举荐的张启,帮齐王夺得吴国,本应封爵拜相,却在最后一役时北上, 投靠魏国。
此人经达权变,认为齐王昏庸无道,士族不堪大用, 天下迟早归魏。
张启弃全家北上, 使江左张家被夷三族, 刘期不认其忠心, 因此并未重用。朝中生于士族的官员, 仍觉得张启举措能助魏国, 储嗣性温, 不曾历经磨难, 重臣长久在外领兵,无人加以教导,被臣子们煽动后,对此深信不疑。
大战在即,刘期欲领军出征,想起储嗣难免忧心。
这日下值后,牧衡随令步至太极西殿。
宦官见他行礼道:“王上小憩刚醒,亭侯可先入内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