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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饭馆回到村里,花小麦便不曾有过片刻消停,满村钻了个遍,折腾出一身的热汗。
珍味园平日里有雷师傅两口子照管得妥当,孙大圣也向来很肯出力,且不用花小麦操心。她跑去那里,也不过忙慌慌地嘱咐了两句。让他们打理好一应杂事,水也来不及喝一口,便又急匆匆地奔回孟家院子。
孟老娘不是个好敷衍的人,花小麦心中自是有数,在路上便已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果然。她这婆婆一听她要去省城,立刻便炸了起来。
你有毛病,脑子给鸡啄了?孟老娘满面写着不高兴三个大字,坐在院子里桌边,没好气地道,眼见着郁槐出了门,你便坐不住男人是出去办大事的,你跟着算怎么回事?你离了这家里,我一日两顿饭谁替我张罗?甭跟我罗唣,有本事你就招呼不打一声地跑掉,你既回来同我商量,我便明告诉你,我不答应!
花小麦晓得这关不好过,少不得费了好半日的口舌,扯了个慌,说是孟郁槐有非常重要的物事忘了带,镖局里又抽不出人手,唯有她这当媳妇的快些给送去。末了,又笑嘻嘻地道:娘这几日的饮食,也不需您自家动手,芸儿每日要给酱园子里做饭,我已与她说过,到时将您那份儿也带出来,请大圣哥送到家里,您只等着吃现成的就行。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如果不是此番与孟老娘周旋,花小麦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自己竟然那么能说。
整整一个下午,不计孟老娘去到哪,她都永远在后头牢牢跟着,面上带着笑,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休,神色和语气始终保持温柔乖顺,却是半点不肯让步,总而言之一句话,非得要孟老娘应承她去省城不可。
孟老娘只觉自己是拖了一条小尾巴,甩不脱,丢不掉,眼瞧着快要到晚饭的时候,身后那儿媳妇却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也不知是给她缠得烦了,还是信了她的谎话,终于按捺不住,甩手凶巴巴地道:你要去便去,腿长在你身上,哪个拦着你了?别说我没提醒你,这路上倘若出点什么纰漏,你哭爹喊娘也不管用,自个儿掂量着办吧!
花小麦大松一口气,赔笑又哄了她两句,眼见得时候尚早,便又下厨将晚饭替她准备得利利落落,紧接着便简单拾掇了两件衣裳,取了两张银票贴身藏好,钱袋里只揣几块碎银和一把铜板,再不敢耽搁,忙就离村赶往芙泽县。
因孟郁槐出远门,柯震武这连顺镖局的正经东家,便不得不回去坐镇。闲了几个月,骨头也养得懒了,头一天便觉日子实在难熬,早早地便打发左金香快些下厨置办晚饭,大伙儿吃过之后,也好各自散了,回家歇着。
花小麦抵达镖局时,柯震武正百无聊赖地与院子里众人闲扯,转头一见她忽然跑了来,难免有些意外,三两步赶上前来道:丫头,你怎地这时辰来了,郁槐去了省城,这你不是知道的吗?莫非家中出了甚么事?
没,家里处处都好。花小麦来不及与他寒暄,劈头就道,柯叔,你可知郁槐去省城在哪里歇脚,那个姓袁的人家又在何处?
但凡连顺镖局的人去省城,夜里都在东安客栈歇,一来二去,与店家也熟了,彼此都认得。岂不省事?至于那袁家的所在,我自然也是晓得的只是你打听这个作甚?柯震武一脸狐疑,猛然看见她肩上背着个小包袱,登时明白过来,我说丫头,你该不会是打算去省城寻郁槐?
嗯。花小麦匆匆点点头,他不是想带我去转转吗?昨儿个我拂了他的好意,思前想后,心中总觉得不踏实,还是去一趟的好。今儿眼见着是来不及了。您要是同意的话。过会子我就去跟左嫂子说说。晚间搅扰她一宿,明天一早便往省城去。
你这丫头柯震武禁不住笑了,昨日他兴兴头头的,被你浇了冷水。你却直到这会子才醒过梦儿来?你婆婆那边,怕是费了不少唾沫星子吧?罢了罢了,你既要去,我这当叔的,总得替你安顿安顿才是,可巧这两日镖局里事也不忙,明日我便叫大忠送你一趟你一个小媳妇,形单影只地往省城跑,如何能叫人放心?
大忠站得不远。将柯震武的话都听进了耳里,痛痛快快地便一点头,笑哈哈道:行啊,明儿我送嫂子去,没二话!
不用了!花小麦忙摆了摆手。原本就是我捅的篓子,若还让大忠哥跟着受累,我心里过意不去。说来也不过是一天的脚程,我雇辆车,傍晚时分也就到了,路上我也会尽量小心,不惹麻烦,不看热闹,一定能顺顺当当的。
男人家心思没那么细密,见她心中已有计较,柯震武也便不再多话,笑道:那也行,这样吧,我在城中认识个可靠的车夫,一会儿吃过饭,就让大忠先去传个话,好让他明天一早就来接你。那人是个可靠的性子,我再嘱咐两句,也好让他多照应你一些。
花小麦想了想,暗忖这样的确是更妥帖,于是也就不再推辞,大大方方同他道了谢。
当晚她就在连顺镖局中安歇,与左金香挤一间屋,一夜无话。翌日一大早,天还没大亮,与柯震武相识的那个张姓车夫果然已在大门外等候。花小麦抱着包袱上了车,同那人寒暄了两句,便立刻顺着官道,往省城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