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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爷呀,当真是……强词夺理!”苏婳婳话音刚落,那两人便又是一阵哭叫,和着眼泪一副悲痛欲绝又气结的模样。
官老爷又是一记惊堂木,只道不许喧哗,“事实可是如此,你二人自说来。”
那年过花信的女子跪上前,声泪俱下,“官老爷明察,我与郑郎幼时相识,可命运多舛,他为救我而落下了残疾,我父母却因此不肯将我嫁给郑郎,我心中郁结,自是不肯嫁与旁人,便发誓终身不嫁,便是如此,我父母终是认了我与郑郎的情,堪堪允了,不曾想,我刚上了花轿,这刁蛮的女子竟将我的花轿打散,将抬轿的轿夫皆打伤,还放言,倘或郑家再敢抬花轿来,她便要将郑郎直接结果了,生生将我与郑郎拆散……”
说至后头,已然是涕泗流涟锥心之态,转头朝苏婳婳凛声道,“我究竟与你有什么冤仇,你要这样戕害我与郑郎!”
这头刚说完,另一头的老太太也步履蹒跚得走上前来,哆嗦着双腿跪下,“官老爷替我做主哇!我腿脚不便,河道只有一条小船,船上只容两人,我便让船家将我孙儿先送去了对岸,那船家也是好心,送完我孙儿便转头来送我,待至岸上时,我孙儿正在先头待惯了的林子里玩耍,我正要去寻他……不曾想,她竟跑了出来!”老太太说到这处,一时哽咽,抬了一指颤巍巍得指着苏婳婳,缓了又缓方才哽咽着继续说道。
“我不知与她何时结下了仇怨,她竟生生将我拖进水里头,而后强行将我带至了对岸,可怜我那孙儿啊一个人哭了半宿……至半夜,我才又回了对岸与我孙儿重聚,只是我这一双腿,在水里头来来回回泡了这样许久,如今已不得久站……”
这二人哭天抹泪、涕泗滂沱,在场之人听来无一不动容,连着外头跟着苏婳婳过来瞧热闹的人眼下都不免对苏婳婳指指点点,只道瞧着面皮子生得这样好,不想心眼子却这样坏,如此云云,热闹瞧尽了,人也渐渐散去了。
而苏婳婳,如今面上愕然不已,脑中顿木,一时是瞠目结舌,连话都不知该如何应,怔楞了半晌,才伸了一根玉指,却也不过是你啊你的你了半天,再不曾说出半个字来。
正这时,一声轻而又轻的笑声落入了苏婳婳的耳畔,她是妖,五识灵敏,饶那笑声不过是从鼻尖溢出的一缕气息,但她就是听见了。
倏地一转头,便见段九龄垂首不语,微微摇着头,面上是似笑非笑的模样。
瞬然,苏婳婳那誓要将死人给说活、强词夺理的气势顿时萎了,片刻前她有多盛气凌人,那眼下因着段九龄的笑意就有多羞愤,一时面色绯红,脖颈处只觉有一股滚烫的气血在上涌,恨不得当即钻回棺木里将神魂皆还给墓主重新当回没有五识的玉别子才好!
那官老爷又是一记惊堂木,“堂下可认罪。”
苏婳婳抿了唇,她原还想说,她是好意,想要行善,不曾想却阴差阳错行了恶,可这些话说出来当真是跌份,眼下除开羞愤,还有不可言说的愧怍于心头萦绕,遂默了半晌,只从唇口挤出轻而又轻的一个字,“认……”
“好,既认罪,罚四十大板!”
苏婳婳闻言,险些跳起来,罚什么都成,如何能罚打板子,要她当着旁人的面挨板子,单是想以想,便要呕死在这处了。
心下正愤懑之际,却见段九龄上前一步,作揖行礼,嗓音暗哑疏离,“……她素来体弱,这板子可否……”
苏婳婳如何都想不到,这段九龄区区凡人,竟还想替她挨不成么?当即厉声将他不曾说完的话制止了,“不可!”
她是妖物,打便打了,不过是脸面上难看些,掐个决身子定然不会伤到半点!倒是他,凡人之躯,倘或有什么三长两短,让她去何处寻这样合心意的玩意儿?
再者,凭白要他人替她受过,谁知道天道又要让她结多厚的业障,想罢,苏婳婳面上更添了三分凛然之气,“我作下的事,自然是我来还!”
言讫,当即叩了牙关,心一横,催促道,“拿刑具来!”
第6章 “夫君,你不许进来!”……
那头的段九龄原还在行着顿首礼,不曾说完的话皆便被苏婳婳这骤生的决绝给噎了回去,一时敛了眉头去瞥她,不知她在作想什么,便是知错了,眼下却也万不是置气逞能的时候。
可苏婳婳眼中无半点惧色,这让段九龄心下微顿,轻叹着气,上前一步,想要再开口。
不曾想苏婳婳竟又朝堂上的官老爷出声催促,“还在等什么?莫不是要徇私?”
此言一出,饶段九龄平日里多淡漠的性子,如今却也有些气结,他对苏婳婳原也无多了解,本以为她是个说话软绵的女子,后头发现竟也有刚硬不服软的模样,眼下竟还是个知过必改之人,虽这“改”来得委实算不得合时宜。
那官老爷忙不迭得得面前的签筒中手足无措地寻了四支红签朝苏婳婳扔了过去,生怕扔晚了便要落个“徇私”的名头,口中那一句“行刑”更是因着仓皇而泛起磕绊来。
苏婳婳见状,心下终于一松,复软了音调似是知趣求饶一般,“只有一点,我乃女子,面皮子薄,不知可否将我抬入内堂行仗责?”
官老爷低头一想,今日的案子破得还算顺利,不曾废什么周折,先头藏香楼老鸨的事情原还是堂下这女子暗地里给他递了一个台阶,既如此,法理之外,稍稍开恩,倒也不是不行,道了一声“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