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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衙役答道,“自然当晚藏香楼里的人。”
    “那藏香楼那晚还有好些公子哥儿的,你们也问过了?”
    苏婳婳这话一出,那几个衙役心头倒是咯噔了一下,眼下青霄白日的,顶多是问问藏香楼里的姑娘与龟公,如何会寻到那些留宿的男子,可既是问了藏香楼里的人,那说辞皆是能串的,何以能作证?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官老爷沉眉。
    “既是要问话,那便将昨儿入藏香楼之人皆问一遍。”
    “这……”
    这事儿便难办起来,且不说藏香楼那处夜里头人来人往宾客如云,内里更是鱼龙混杂,少不得有些官场上之人,一一问询绝无可能,这是跌人的体面了。
    苏婳婳见着犯难的官老爷,外人这样多人在瞧着热闹,倘或这官老爷秉公执法那便要得罪上头的人,倘或放着这样大的漏洞不管,偏听一方,自然也落不到好名声,现下正是两难之际,苏婳婳面上隐隐露出得意之色,装模作样伏低道,“不过昨夜来来往往男子众多,倘或要一一询问,费时又费力,不过是几十两金子的买卖,这番兴师动众委实不上算,既如此……我倒有个法子……”
    苏婳婳负手而立,昂首轻点着步子,卖起了关子,待见着众人皆将视线落在她身上之际,才姗姗开口,“藏香楼每日客流这般大,想来这位妈妈手中应该是有每日的细账的,翻出来,查一查便知晓了,再查一查姑娘们每月的月信时日,这位妈妈惯会赚钱使营生的,月信日子想来有本更细的账目,两本账目一对,自然就门清了。”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那老鸨听来当即便软了身子,摇摇晃晃,堪堪扶着柱子才稳住。
    原她不过是昨夜被人糊弄了,心里当是遇了妖物,又惧又恨,今日见苏婳婳不像是妖,便打起了旁的主意,却不想如今要为着区区四枚金锭子要老命了,不单单是因着昨夜潇湘恰好来了葵水不曾挂牌,若是单查账目她倒也不虚,做买卖营生的哪个没有做一阴一阳两本账,原是早就备下的了,但苏婳婳所说的月信簿子却是给她自己看的,毕竟哪个官爷去都不会想到查这个,假账簿与月信簿子自然是对不到一处的,莫说要查,只肖看一看,潇湘来葵水事小,逃了税况却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那官老爷也是个明白人,这番听下来,再一瞧那老鸨面色惨白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正要再问话,便见苏婳婳复启唇。
    “一道查一查,我夫君为人最是正直,我与夫君又是新婚燕尔,成亲不过月余,何以要撇了我去外头寻人,究竟是我夫君自去的,还是被人强行架着入内的。”
    说罢,苏婳婳抬手撩开了幕帘,在众人的惊羡之色中,露出了妖冶又娇媚的脸来。
    霎时,外头那些在瞧热闹之人皆又起哄,“这话也不好说了,男子总喜欢花样多的不是,许是觉着小娘子无趣呢。”
    “我可作证,藏香楼的潇湘姑娘哪里比得上这位小娘子!”
    “有这般貌美的小娘子,还管什么有趣无趣?便是座只能供着的观音我都不会去瞧旁的女子半分!”
    “此话有理,何况成亲不过月余,喜新厌旧更谈不上!”
    众人的话悉悉索索传入堂内,已然是不言而喻。
    面前带着幕篱的女子比之月宫的仙子都不为过,而那立身在一旁的男子,瞧着也不似是色中恶鬼,如何就要撇了娇妻去那花柳巷子寻乐,这番道理稍稍想一想,便能明白其中的蹊跷。
    官老爷一个沉眉,一拍惊堂木,还不曾说话,那老鸨竟先软了身子要跪地求饶,俨然是不打自招。
    “我……我……”老鸨支支吾吾,分明辨无可辨。
    待见着官老爷下令将那老鸨拖入地牢细细审问后,苏婳婳便再也不装腔了,面上的骄傲之色显而易见,还煞有其事地朝一旁默不作声的段九龄挑了挑眉,仿佛在说:你瞧啊,我如今威风不威风?
    段九龄负手而立,微微歪着脑袋,面上仍旧无多表情,只有漆黑的眸光中,好像有什么匆匆闪过了。
    现下既将藏香楼的事情解决了,苏婳婳便要告退了。
    官老爷一句“且慢”,让苏婳婳与段九龄止了步子。
    又是一记惊堂木,堂下另跪着的两人这才上前来,重重一拜,哭着说定要求官老爷作主云云。
    苏婳婳上前一步细细瞧着这一老一小妇人,脑中忽得便想了起来,这竟是当时她搀着过河的老太太,还有她从花轿上解救下来的小娘子,一时有些愕然,“竟是你们?”
    “你既认得我们便好了,似你这般穷凶极恶之徒,今日直接上板子将你打一顿,都是轻的!”
    此话一出,方才瞧热闹的人皆是一愣,连段九龄都掀了眼眸朝跪着的二人瞥了过去。
    这厢苏婳婳被气笑了,她因着行那几件善,身上还陡增了业障,如今还落不得一句好,那装出来的好性子眼下全然没有了。
    “你且说一说,我如何便是穷凶极恶之徒了?你家中父母逼迫你嫁给一个残废,你过去分明就是守活寡,你自己心里也分明是不想嫁,我帮了你,你竟还要这般说我?”
    当真应了那一句,退一步胸闷胁痛,忍一时肝气郁结,苏婳婳越说越气,转头又朝那老婆婆说道,“你那日原是要渡河,我瞧你腿脚不便,便将你扶着淌过了河道,如今你要来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