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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步移到窗前,扶开另半扇窗牖,容嬿宁的视线落在外面的街市上,摊铺琳琅,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是很热闹的。
“表姐,你还没告诉我呢。”若是平常提及那些话,容嬿宁估摸着一听作罢,可今日陆宝朱遮遮掩掩、神神秘秘的,反而勾起了她好奇,教她心里痒痒的,迫切地想知道一个答案。
陆宝朱扭头对上小表妹清亮的水眸,“唔”了声,终于还是憋不住,纤手冲着外头轻点了几个方向,皆是茶肆酒楼。
容嬿宁看过去,注意到这些茶肆酒楼临街房间的窗户或是半开半掩,或是洞然大开,风吹长街过窗牖,还能看到轻盈翩跹的衣角或是绢帕。
“醉月轩这里视野好、角度好,位置可难抢了,还是我聪明,提前好些日子才预订下来的。”陆宝朱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站在这里,一会儿什么都能够尽收眼底了。”
今日街阜里似乎随处见着的都是年轻的姑娘家,既有身着锦绣佩珠翠的千金小姐,也有素钗挽发提竹篓的普通女子,她们或高坐酒肆楼阁,或穿行于人群里,唯一相近之处便是目光都时不时地朝城门的方向飘去。
容嬿宁不由出声问道:“今日是有什么庆贺的活动?还是什么重要的人要入城?”
陆宝朱道:“阿宁你不知道,今天可是靖北军班师回朝的日子。”
靖北军,声名威望不下于曾经名震四方的武南王师,自文宣十三年拔军北上,至今已四年有余。北凉王庭虽偏居西北苍凉之地,但十数载蛰伏发展,已然形成不容小觑的势力,足以和盛朝抗衡。当初北凉兵士屡次犯边扰民,文宣帝先派使臣北行,然所派之人在横渡两国交界的界河时却被北凉王师的主帅射杀。北凉猖獗之举,惹得文宣帝龙颜大怒,当即下令由驸马萧云升带军出征,讨伐北凉。
西北烽烟动荡,盛朝和北凉这仗一打就打了四年多,直至今岁夏初,边关才传来捷报。
靖北军的威名,哪怕容嬿宁人在深闺,也是略有耳闻的。她记得,兄长在家时偶有提起,每次说起驸马萧云升时都是满目敬佩。
容嬿宁想起出门前陆宝朱的话,“京城万千女儿的梦回来了”,莫非指的就是那萧驸马?
没等她品出何处怪异,就听见楼下街市上突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轻呼,顺着众人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便看见长街尽头,自城门方向有一身穿暗红色兵服的小将手举一面云青色号旗,策马行来。
“靖北军入城,闲人避散。”
等到小将从醉月轩前驰过,兵马行进的踢踏声便慢慢地近了,近了。铁甲凛凛,旗帜猎猎,驸马萧云升身披铠甲,英姿飒爽地骑乘战马而来,饶是一路风尘仆仆,但丝毫不损他的俊美。
“哇,那就是萧驸马啊,生得可真好看!”
“那可不,据说当年嘉懿长公主设琼花宴挑选夫婿,就是相中了咱们驸马爷的品貌。”
“对对对,当年的京中第一美人儿和第一才子成亲,世上不知添了多少失意人呢。”
人潮里议论的声音隐约的飘进醉月轩二楼的房间,容嬿宁盯着行在大军前头的大将军看了半晌,眨眨眼睛,原来这就是“京城万千女儿的梦”?嗯……如果抛开年纪不谈,或许并非浪得虚名。
她不由想到那日见到的嘉懿长公主,娇艳无双的牡丹与这战场狼烟里洗练出的沧月,真是天造地设呀。
“哎,哎!快看!是大公子呀!”
不知是哪家姑娘高呼了一声,雀跃的声音里竟还藏着丝丝羞涩。
陆宝朱听见这声音,恨不得探出半个身子到窗外,目光逡巡,很快就看到了想要看到的身影。
驸马萧云升的身后跟着几员副将,再之后队伍里却意外地夹着一辆锦盖马车。此时,队伍行到醉月轩附近,陆宝朱很容易就看到了马车,甚至透过风卷起的布帘,窥见马车车厢里的情形。
已逾弱冠之岁的青年形容俊美,不论是眉宇还是眼眸,无一处不精致。那双潋滟的桃花眸此时晕着浅淡的笑意,看向道旁热情招呼的人群,眼波流转之间煞是一番颠倒众生的风采。可就是这样一个瞧上去文文弱弱、俊美无俦的人物,偏又在战场上扬了名。陆宝朱捧着微烫的脸颊,不无崇敬地想,既能单枪匹马深入敌营,又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还生得这般清风朗月,也不辜负她忍痛割给醉月轩掌柜的那一百两雪花银了。
陆宝朱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惹得容嬿宁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许久。容嬿宁看看自家表姐,又看看逐渐远去的队伍和那已经淹没在旗帜与士兵队伍中的马车,良久,收回视线,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陆宝朱的胳膊,小声地道:“这就是你的梦吗?”
她也是与陆宝朱真切的亲近了,此时问话的声音虽轻弱,可粗略一听都能听出其中的揶揄。
陆宝朱不防乖巧的小表妹如今也学会了打趣人,脸颊飞上两朵红云,忍不住羞恼地啐了一声,“本姑娘岂会和旁人一样。”瞥见容嬿宁灼灼的目光,里面仿佛刻着明晃晃的“不信”二字,陆宝朱双手交握,举在心口的位置,笑得眉眼弯弯,目光却十分清明,“这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靖北军的队伍已经走远,醉月轩前的街道慢慢地又恢复了平时的繁华,叫卖声再度扬起,夹杂着三两句议论,一下一下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