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4
人听见了。
春红立刻从外间的榻上爬了起来,瞅了眼时间,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姜素莹:“现在还没过五点钟,姑娘是口渴了么?”
廖海平事务繁忙,又抓着那么一点摇摇欲坠的男女大防,吃住并不和?姜素莹在一起。反倒是这个叫春红的丫头一直跟在她左右,连去小解都要候着,寸步不离。
与其说是陪伴,不如说是看守。
姜素莹能?活动的范围被框死?,从厢房到?当院,连垂花门都不能?过。每每试图靠近,都会有人急着拦下,一脸惊心动魄:“姜姑娘,可不能?再?往前走了!”
犯人面对狱卒,总归是没有讲话的欲望的。
姜素莹没有回答春红,起身?从床上下来,赤|裸着脚在地上找起鞋,趿拉上了。
茶壶放了一夜,倒出来时水很冰冷。
姜素莹不大在意,端起来就准备喝——她本来火力就很足,原先在坎郡过夏天?时,一口气吃掉三只冰激凌也是常有的。
但春红披着袄子跑过来,一把拦住了她:“您可别?喝冷的!被知道了主子该骂我。”
姜素莹懒得争执,任由她行动,看着对方把茶壶架在艳艳炉火上,跳跃的光照亮整间屋子。
此间是廖宅后堂的左厢,摆设上颇为讲究。兼着快入冬的缘故,不仅室内布置了暖阁,窗上还多蒙了一层细密的软烟罗纱,被火光映衬着,笼出点烟雨朦胧。
窗子一推开,便是青石铺就的当院。
外面黑峻峻伸手不见五指,但石上青苔的滑腻味依旧顺着雕花窗沿往里?爬,附在人身?上,成了层绵软的枷锁。
这就是廖海平的世界。
好像一副精雕细琢的笼子,内里?镶满华美的软布,只是放得久了,发潮发朽。他自己被框在里?面还不够,偏要把姜素莹也扯进来,一同生生受着。
就连此时天?上挂着的那一轮月亮,圆嘟嘟的,也跟旧铜钱似的。
照在蒸汽滚滚的铁路上的是它,照在灯火通明的十里?洋场上的是它,照在濒临倒塌的戏台子上的,也是它。
月亮夹在风里?,一阵阵往屋里?卷。叫人平生很多感?慨,欲说还休。
春红读不懂姜素莹的命运,只顾着跟在她屁股后面,把窗扇掩上:“夜里?冷,姑娘可别?冲了风了。”
兴许是觉得自己的行为上逾越,她又笑着补了一句:“这会儿倒是有月亮,说明天?气好。白天?可千万别?下雨,王裁缝要过来量衣服呢。”
裁缝是来量婚礼的喜服的。
下个月初三是个好日子,宜祭祀、祈福、嫁娶,黄历上是这么写着的,婚礼也定在那时候。不问俗世的姜太太亲自出山,特意找大师为这桩婚事算了一卦。
大师收了十两银子,掐指一段,笑出了声:“初九爻变,这是大吉大利呐!”
纯属扯淡。
姜素莹在心里?默默骂过一遭,不想听春红继续谈论这桩婚事,伸手便要从火上拿起茶壶。
茶水已经?咕嘟起来,从吊子里?倒出来就能?喝。春红哪里?肯让她碰,急忙抢了先。热水断了线似的注满杯子,又被递了过来。
姜素莹坐在炉子旁,无声的小口啜饮着。
张怀谨如果治得顺利,至少也得四个月,怎么的要熬到?过年。而这宅子深不见底,如同一口吸干人生气的井,要活活拖死?她了。
都说人要有韧性,钢铁般不屈服,至少书上是这么写的。但真耗到?自己身?上,不过四五天?的功夫,她在精神上就快要消耗殆尽了。
一丝希望都看不见,就像在夜里?行走,叫人失了方向?。
姜素莹喝了会茶,便停了下来。水太烫,解不了心里?的焦渴。跳动的火光映在她脸上,一点木然的红。
***
廖海平下了马车。
又是出货的日子,他在码头上忙了一天?,回来时已经?夜深了。原本是收工就想往家赶,结果愣是叫马会长连同几个同僚一起拦住,死?活吃过饭才?放他走。
“二爷要结婚也不告诉温梦,叫我们这些朋友眼巴巴苦等了三四天?,就想着说一声恭喜呢!”
“就是就是,二爷不能?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们!”
话到?这个份上,只要面子上没有彻底撕破,这顿饭就不得不请了。
这回马会长是学精了。
刘老板那边一个字没敢提,单是拍起廖海平婚姻上的马屁——听说未过门的廖太太是留过洋的,有见识,和?二爷真是天?造地设!
顺带送了不少鹿鞭羊羹的补物,大有人家关怀婚姻生活,一路关怀到?炕头上的架势。
廖海平原本是不饮酒的,但“天?造地设”这四个词戳中了他,让他难得多喝了两杯。一路坐车晃悠回家时,心底微有点发热。
住在郊外就是这点不好,晚上黑灯瞎火。灯笼一挑上,虫子直往光上扑。
但如今又有些不同,黑也黑的别?具特色。
因为家里?多了个人,有盼头了。
春红早就垂手在门口等着,看见廖海平的身?影,立刻跟了上来:“姑娘今日中午吃了半碗饭,晚上喝的粥。没哭也没闹,就是早起口渴,我给热了水。白天?看了几页书,也不知道看的是什么。我问了,姑娘没说。”
一口气禀报完,她才?粗粗的喘起气来——每晚和?主子交代姜姑娘的饮食起居,这是姜素莹搬来之后新添的传统。
廖海平边往后院走,边点了点头:“福瑞祥的裁缝来过了么?”
“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