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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门推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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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叛徒
这间堂屋惯常待客用,布置的十分精巧。
左挂一米芾行书,润而不肥。右立一汝窑瓷瓶,风趣盎然。当中一匾书“刚正不阿”,笔迹遒劲,是廖海平曾祖初任直隶巡抚时亲笔所题。
而牌匾下罗汉椅上坐着的,就是那位不速之客。
客人正美滋滋喝起茶水,见着廖海平进来,咧嘴一笑:“海平,咱爷俩可是有日子没见了。”
“是有日子了,四叔。”
这位被廖海平称作四叔的,是他父亲的第四个弟弟。四叔爱消费,和廖父分家之后还不起八大胡同的烂帐,为了躲债干脆一股脑逃跑去了满洲里,足足几年没回。
“我昨儿个一到天津,头件事就是想到你。”四叔露出八颗新镶的金牙,闪亮极了,几乎称得上熠熠生辉。看来他最近转了运,混的不错,甚至有余力装点一下自己。
廖海平在隔桌的椅子坐下,斟了一碗茶:“四叔找我何事?”
“叔侄之间,这么客气作甚。四叔还不兴看望看望你?”
纯粹扯淡。
廖海平懒得戳穿他,只管沉默不语。
四叔这人要是有点良心,当初也不至于跑得那么干净。留下廖海平替他还那一百五十两银子——不还不成,不然丢的可是廖家的脸,廖海平承受不起。
这厢当侄子的不想应承,但架不住做叔叔的脸皮厚。
四叔咂摸了一口茶,只当没看见主人的眼色,喋喋不休的讲起来:“关外的日子可真是难熬,冬天冷啊,河上冻得梆硬,手脚都烂掉。你瞧瞧,四叔手上现在还有疮呢。”
廖海平实在无法对他产生同情,瞥了一眼,淡声道:“辛苦。”
“不过多亏你四叔脑子机灵,找到一门好出路。”对方拍了拍身上的缎袄,嘚瑟起上好的织锦,“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发了大财了。”
廖海平虽然嘴上没说,但表情是不大感兴趣的。
四叔见状从脚边拎起一只小皮箱,啪的撂在八仙桌上:“我知道你不信。那就睁眼瞧瞧,看四叔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啪,金属扣弹开,一片明灿灿晃人眼睛。
皮箱里全是银子。
一半是足两的雪花银,上面印着官印。一半是银元,结结实实堆叠在一起。乍一看,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怎么样,我没骗你罢。”四叔很是得意,把皮箱往前一推,“先前让你替我还债,是我不对。现在叔手头阔绰,全都还你。”
廖海平目光从钱堆上扫过,并没有接下:“四叔是做了什么营生,挣下这么些银子?”
这句话问到了根上。
“你过来。”四叔压低了声音,冲他招手,一脸神秘兮兮。
廖海平把手中茶饮尽,之后放下杯子,身子前倾了些。
四叔话音梭梭的,离近像只偷到油的耗子:“我最近找到大户,倒腾起枪械了。”
怪不得。
“是从谁手上倒腾的?”廖海平想了想,问道。
四叔一听,笑了:“海平果然聪明,这便是我此番找你的目的。”
四叔施施然开口,讲了一个漫长的故事。
从他如何一路扒火车皮逃到满洲里,求爹告奶四处奔走却无人搭理。再到如何辗转去了奉先,巧遇一个丢了顶子的辅国公。最后到两人如何难兄难弟抱作一团,对方交际甚广,给他介绍了一个姓高桥的日本人,这才有了这条发财路。
“高桥大佐想拢点人手,干件大事,托我回天津打听打听有没有可靠的人选,事成之后重重有赏。我一寻思,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少了我的亲侄子。”
廖海平听完,眉头蹙起,把身子直了回来——四叔这是和日本人打上交道了。
其实天津日租界里最近不安生,或多或少有消息流出来。廖海平在城里有点根基,也听过那么一两句似是而非的传闻。
大抵面子上怀柔,心里一定是揣着坏水。这道理用在这件事上,格外适用。
不然就四叔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遗老,凭什么能被日本人器重,还专门给他富得流油的差事、派他来关内做说客?
分明是看中四叔旗人的身份,搞起离间计来了。
廖海平想定,淡声开了口:“日本人的生意,我不做。”
他有他的原则。
四叔一口气讲的口干舌燥,正咕咚咕咚灌水,听了这话被呛的咳嗽起来,前襟都濡湿了。好半天才喘匀气,诧异道:“为什么?”
“那个姓高桥的是给了四叔多少好处,值得让你为他卖命?廖家就算是被摘了顶子,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犯不上干这样的营生。”
“怎么的,你小子敲打起四叔了?”
“不是敲打,是晚辈劝四叔一句,别认贼作父。”
这话太重,瞬间让气氛紧张起来。
啪!
四叔一拍桌子,瞪起眼睛:“你再说一遍!”
廖海平没再重复。
他自认为表达的已经足够清楚,压根没必要再浪费口舌:“四叔如果是为这件事找我,不如早些回去,别再浪费功夫。”
那架势竟是要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