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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7

      告而别,我沉沦了很久,并认命地娶了紧罗那,但是我们的婚姻并不能长久——当然也有很多无爱的夫妻连理秦晋,共偕百年,可惜我们没做到。我们的基础太单薄,象沙地上起的千丈高楼,经不得一丝震动。她并没有想象中爱我,不过是才高貌美的大小姐受捧惯了,偶尔有人稍稍冷遇,反而激起百倍的好胜心。虽然我们无数遍地长谈、磨和、挽救,甚至改变自身来迁就这段感情,但这一切,都持续到我放弃继承权为止——我没有野心,不够有手腕,和她梦想中的男人全然不同。”
    他沉默了很久,似在努力抑制情绪,而我的心亦转作黯然,“离婚后,我不是不消沉的,婚姻失败对再铁石心肠的男人亦是沉重打击。可是在这消沉的日子里,我突然悟出一个道理——和你之间的道理:其实湘裙心里有谁并不重要,只要知道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在将来的某天,我们能够再次重逢,并看见你脸上流溢的微笑,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我默默仰头凝视着他,有静静的感动从体内流过。四周荡漾着汩汩暖流,并逐渐将我包裹其中,我从不知安期对我的心思这么深——他的嗓音伴着茶水滚沸的声响,把整个春天都搅乱了。
    “我爱湘裙,却不想打扰她——只想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呼吸同一种空气,拥有同一片空间,就已经觉得非常幸福,”他的眼睛陡然亮起来,“你知道么湘裙,待在伦敦的日子里,我觉得随时有奇迹发生:也许下个街口就能遇见你,也许商店门前我们擦身而过,也许我现在盘桓的地方,正是几分钟前,你曾经流连过的……有了牵挂,一切都不一样。”灿烂的阳光,温暖的和风,飞鸟细碎的低鸣,教堂古老沉重的钟声回荡在远处。我觉得静好无比,仿佛是一个故事的开始,也是它明亮的背景,“当初,翻尽整本《红楼梦》,我从没恨过那样一句话: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从窗格子透进来的光线柔和地洒在安期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边,美轮美奂的五官,精致得不似在人间。
    自上次表白之后,安期并未旧话重提。我明白他的体贴,是想让我平静安稳,心理不生负担——的确,我刚自一场无望的爱情里出来,即使有勇气再次相信人,也得恢复了心力和胆量才行。
    安期很有艺术天赋,小小的茶社,被他修缮得好像旧时江南的员外府:三明一暗的屋子,向南窗下栽着芭蕉与梨花。阳光明媚的午后,院中掠过无声的杨花,羁绊在青砖地上,轻浅得连影子都没有。内堂置着一具古琴,衬苫的雪白丝缎,有不易察觉的弹墨莲青。
    我头天答应了再去看他,因为这是他母亲的忌日,意义格外不一样。
    但是我还是去晚了,工作积压得太多,处理完毕已经日落西山。我飞快赶奔店里——安期今天没有开张,屋内的灯黑着,静悄悄没有一丝人声。我轻轻拉开门闩,正准备扬声呼唤,耳边忽听得悠扬的萧声,那萧声如行云流水,缠绵悱恻,让人闻之动容。再凝神细听时,声音却弱了。我只好循着乐曲一路走去,直到后院,躬身穿过月洞门,猛抬头,正看见得森森翠竹的白墙下,安期持萧如玉树临风。他的脸颊被霞光映染,更像精雕细凿的大理石像——太美的事物,言语无法形容,我能做的只是安静欣赏。
    此时突然一阵风过,吹得竹叶漱漱如雨,不知怎的倒惊起一只雀子,“唧”一声扑着翅飞过墙头。我的目光顺着鸟儿,举头看到了天色——西斜日影里,一丝云彩也无,反衬得碧空湛蓝,仿佛一汪深潭静水,立即让人溺毙其中。
    “湘裙来了多久?”安期放下乐器,含笑望着我。
    我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顽皮地一笑,“若有人没见过神仙,我便让他来看看安期!”
    安期对我宠溺地一笑,收起了洞箫,“还没吃饭吧?我做了点素斋,不如一起吃点。”
    在这安静的黄昏里,安期又同我说起他的母亲:他最后一次得知母亲的消息,由乡下的姐姐带来,母亲患了食道癌,晚期,什么也吃不下,瘦成一把骨头,现在赶回去,也许还能赶上最后一面。
    他连哭泣和询问也顾不上,叫了两个司机,昼夜兼程快马加鞭,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忠厚的养父递过一个相框,里面镶着他十几岁时的相片,框架四周被抚摩得褪了色,“你妈病的时候,总把这个抱在胸前,后来不能动了,眼睁睁看着这个掉眼泪。我们要打电话给你,她又发怒——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怕连累了你,她希望你出息……”
    安期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喷薄而出,哀号的声音似一种兽,从他沉闷的胸腔里扩散而出。
    回来的时候他大病一场,痊愈后性格淡泊了很多,每日只流连在生父的书房,翻一些古籍佛典读来解闷。一日无意间在书架上发现线装旧书,正是自己寻觅已久的《洛神赋》,不由如获至宝。正待拿到案头细看,却发现似有活页脱下,他急忙俯身去拾,突然惊呆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活页,而是几张发黄的旧照。
    过时的黑白底子、质朴的手工上色,简单的灯光投影,都难以掩饰相中人那无法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