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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数字给吓到了, 原来, 他离开故乡已经?有这?么久了。
“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怀恩思量片刻, 摇摇头:“长辈和同辈大致都不在了,也许有些旁系的小辈在。”
他的声音很平淡,藏着一丝惆怅。张羡龄不由?得?心里一酸。
“娘娘无需为我伤怀。”怀恩慈祥地看着她,“到了臣这?个年纪,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张羡龄沉默一会儿, 才说:“我听说‘怀恩’这?个名字,是大伴后入宫得?的赐名,那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怀恩愣了一愣,六十年来,他都顶着怀恩这?个名字过活,就连万岁爷都不曾问过他的本名。
那年他进宫,宣庙老?爷亲自给他赐名“怀恩”。戴家成年男子都死了,唯独他保住一条命,进宫当宦官,自然应当时时刻刻常怀感?恩之心。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答道:“臣本姓戴,命希颜。”
“很好听的名字。”张羡龄神色郑重?,“戴希颜,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劝劝万岁爷。”
夜里,朱祐樘回来了。
因为是冬至,晚上添了一道蒸饺做夜宵,是张羡龄亲手包的,鲜肉馅,小巧玲珑,两口可以吃一个。
两人对坐在紫榆木暖桌边,一盏盏宫灯投下?橙黄的光芒,炉火微微,驱散着寒夜的暖意。
张羡龄拿着筷子,并不吃,只笑盈盈地说:“今日,怀恩亲自来坤宁宫送了九九消寒图。”
朱祐樘吃饺子的动作蓦然一停,过了一会儿,才将那半个饺子吃完。
“怀恩同你说什么了?”朱祐樘薄唇紧紧抿着,问张羡龄道。
“他想辞官归乡。”
朱祐樘将乌木镶金筷子往桌上一放,“啪”的一声响。
寂静的冬夜,这?些许声响被无限放大,站在帘外?的梅香与秋菊都是浑身一激灵。
张羡龄只用一双翦水秋瞳静静望着他,委屈的唤了一声:“樘哥哥。”
朱祐樘不应。
她叹了口气,将那双乌木镶金筷子拿起来,递给朱祐樘:“他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如今只有一愿,就是回到故乡看一看。”
那一双乌木镶金筷子悬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朱祐樘才重?新接过。
他夹起一个鲜肉饺子,安安静静地吃。
昨日,怀恩亲自摘了首辅万安的牙牌,将他赶出宫去。办完了这?件大事,朱祐樘想要封赏他,怀恩却只求一件事——归乡。
他愕然道:“为什么?”
怀恩脸上挂着疲惫的笑:“人老?了,总是想回家看看的。”
日色照在他苍老?的脸上,像一截枯树皮。从小时候起,朱祐樘记忆里的怀恩就是一个老?人。可这?时候他忽然发现,怀恩越发显得?老?态了。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西苑淘气的小皇子成了年轻的帝王,怀恩也成了行将就木的老?朽。
朱祐樘急急地说:“如今朕一步一步执掌了朝政,大伴为何要走?若有不舒坦,朕给你请太医。便真有个万一,朕也会为大伴养老?送终。你若想家,朕把你的亲人接到京城来,陪你过年如何?”
“万岁爷,臣是真的想回家。”怀恩重?复道,“请万岁爷恩准。”
朱祐樘瞪着怀恩,良久良久,才说:“朕不允。”
他很生?气。
好似所有人不乐意待在这?红墙之内,朱祐樘心想,娘亲是这?样,怀恩也是这?样。
一个一个,全?都离去了。可是他呢?他没得?选,从生?下?来开始,就没见过红墙之外?的天。
朱祐樘不愿怀恩离开,他情知怀恩这?一去,定然再无归期。
北风呼啸,将坤宁宫的窗户吹得?呼啦作响。
“樘哥哥。”张羡龄望着他,声音有些哀伤,“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能?长长久久的同行一段路,已是很好了。”
“那你呢?”
“什么?”
朱祐樘怔怔的望着她:“笑笑,你我又能?同行多久呢?”
这?个时候,张羡龄知道,她应当说些安慰的话,譬如“我一生?一世都愿在宫里陪着你”之类的。可不知怎么,张羡龄就是说不出口。
沉默片刻,张羡龄站起来,快步走到他身边,用胳膊轻柔地拥住他,什么也没有说。
最后,朱祐樘还是允了怀恩的告老?还乡之请。
怀恩要走了,张羡龄琢磨着要给他送一样礼物,作为他回家的贺礼。
她问周姑姑:“若是我想送一份礼给怀恩,什么样的东西比较合适?”
周姑姑很诧异的看她一眼,说:“砚台?书扇?字画?似乎都是送这?种东西。”
一旁侍立的秋菊插嘴道:“要是我,收到一个装满了银子的荷包才开心呢!”
“秋菊!”梅香喊她。
“好啦好啦,怀恩应该不是爱银子的人。”张羡龄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