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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他曾对那位明艳照人的公主说,等她长大了,就会让她离开,他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三年时限一到、她刚刚及笄,他便要赶她走了。
即便她这样爱他,即便她这样哀求他,也于事无补。
沈西泠又笑了笑,她想此刻她的样子一定很丑,可她也没有办法再管,她只能自己抬手努力擦掉眼中的泪水,使得她的视线能够恢复一些短暂的清明,以便让她在这个时刻能够看他看得更清楚一点。
她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场业已破碎的梦,即便心痛心伤,却仍然能够感到这场梦的美丽。
他真的太好了。
只可惜,她不得不醒来了。
沈西泠笑中带泪,更加辨不清悲喜,沉默了许久后只很轻很轻地叹息了一声,又很轻很轻地对他说:“好,那就都听你的。”
她垂下头,眼中那簇明亮的火苗熄灭了,只剩下空空荡荡的一片。
齐婴负在身后的手迸出青筋,时而紧握时而松开,仿佛正在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
但他并未完全成功,他仍然忍不住唤了她一声:“文文……”
沈西泠则没有听见。
她有些耳鸣了,甚至所有的感官都有些迟钝起来,她却并不在意,仍然声音很小地说:“其实没有什么……我自己也早就想过,有一天如果走到这一步我们会是怎样的,大抵,也跟我预料得差不多……”
她又笑了笑,抬起头轻轻看了他一眼,带着浓浓的哀伤和淡淡的自嘲:“不同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也没想到你会这样毫不犹豫……我原本以为,你也会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哪怕不是很多,多少会有一点点……”
她的声音终于渐渐低不可闻。
“……原来,这也终不过是我的妄想。”
说完,她像是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也像是终于放下了一切希冀,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即缓缓转身离去。
消失在满园的锦绣春色之间。
从她转身直到他再不能看见她的那短短几步路里,齐婴想了很多。
很多很多。
一开始他脑中是乱的,全都乱了套,什么也想不清楚。小齐大人在朝堂上何等眼明心亮,便是再复杂的权术诡诈也不能瞒过他的眼,可沈西泠转身离开的那个当口,他却什么都想不清楚。
后来有越来越多的念头不断往他脑海中涌,他可以读懂那些想法,但仍然不能思考。
他首先看到了自己的卑劣。
他对她说得那样义正辞严光明正大,仿佛没有一丝私心似的,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她明确地表现出对与齐宁婚事的不喜,他是如何的松了一口气,而当她那样坦诚又孤注一掷地对他诉说她的爱意时,他又是如何的欣喜和心动。
他心动了。
在她说她喜欢他的那个刹那。
不再是望园中与她相对时他所感受到的那种淡淡的异动和小小的酥麻,而是十分清晰的、清晰到令他震惊和无奈的爱意,以及……欲望。
他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小姑娘。
可是那样的欲望来得多猛烈,他的理智就有多强大,甚至越是在那样的时候,他越是被那样的理智牢牢捆绑着,一步也不能逾越。
他已经想得不能再清楚了——他不能留下她。
春闱在即,他已经动了抬举庶族的念头,并非是他想倒向端王一系,实在是这个国家千疮百孔,他想尽他所能予以补救。他大哥的变法政令举步维艰,甚至连尚书台的大门都迈不出去,无非是因为这个朝廷中心怀私欲的人太多,以至于几乎无人敢仗义执言。
倘若春闱座师之位不在他手上,那他袖手旁观便罢,偏偏改变这一切的契机已经送到了他面前,他知道如果他不抓住,就会因此愧疚一生。
好,如果春闱之中他抬举寒门贬抑士族,那萧子桁会怎么想?陛下会怎么想?朝廷百官世家豪门会怎么想?齐家又当如何在士族中立足?
到那个时候他就必须娶萧子榆,以此佐证齐家的立场,同时勉强掩盖他在春闱中对士族的“亏欠”。
这一切不会太远了,春闱之后,很快就会来到他眼前。
那他又该拿沈西泠怎么办?
他能要她么?
且不说六公主与天家能否容她,单说他自己心里那一关,他都迈不过去。
他曾经鄙薄过沈相,她的父亲。他觉得豢养外室的行径懦弱且不负责任:要么,就不要;要了,就善待到底。将爱人变为见不得光的外室,让妻儿此后一生都受人冷眼、名不正言不顺,何以为夫?何以为父?
可他现在明白了,沈相一定有他的无奈。
他们都是世家之人,姻亲并非自己所能做主,他们身上捆绑着太多东西,逼迫他们不得不一步步妥协,最终放弃自己的一切,沈西泠的母亲,想来便是沈相当年不得不放弃的。
可他能效仿沈相么?
他亲眼看到了沈西泠的遭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