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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22

      色由浅转深,他以为这后生动了怒气,却听他沉沉一叹,面露隐忧。
    齐婴杀蒋勇的理由有许多,其中一条却不足为外人道,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如今大梁的朝局云谲波诡、暗流涌动。自沈家覆灭以后,天家对世家的态度就变得难以捉摸起来。如今陛下龙体日衰,二殿下又因卷入沈家大案而遭废黜,储君之位悬空,三殿下萧子桓和四殿下萧子桁之间,难免有夺嫡一战。
    二位帝子彼此殊异良多。三殿下母族平庸,四殿下的母亲却是韩家女儿,两人与世家的关系一疏一亲。陛下如今态度暧昧,并未表现出任何偏向,只是这个储君之位一旦落定,便会决定此后数十年大梁皇室与世家之间的关系:若萧子桓入主东宫,则皇室动摇世家之心昭然;若萧子桁继承大统,则两方或还有共存并进之机。
    而今梁皇虽然并未作出抉择,但三殿下已然露出对世家不利的意图,如今正借为沈家大案收尾而清洗朝堂,难保没有敲山震虎之心。眼下,倘若再被这位殿下抓住世家的把柄,无论是齐、傅、韩哪一家出了事,于世家而言都是祸端。
    那蒋勇是韩守邺的门生,若齐婴不借韩守邺的名声杀之,一旦三殿下以其叛臣之身借题发挥,由此攀扯上韩守邺,那便退而可抑韩家、进而可贬世家,于三家而言都绝非好事。
    杀一个蒋勇,不过手起刀落眨眼之事,可这背后牵连甚广,齐婴亦是深思熟虑过后才下的决断。
    可惜这些道理眼下他却无法与韩守邺一一细说,他暗暗朝身后那间隐蔽的内间扫了一眼,随后压低了声音,对韩守邺道:“世叔是有远谋之人,如今沈家荡然无存,三家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蒋勇非杀不可,倘若不是我杀,那便要世叔亲手杀了。”
    齐婴话极隐晦,可他神情间的郑重却却令韩守邺心中一跳,再仔细一琢磨,方品出些味道来。
    韩守邺虽是武官,又性情暴烈,但毕竟在朝堂之上立足数十年,并非是个诸事不明的蠢货。齐婴的话虽点到为止,可却一下儿点醒了他,也让他意识到自己险些就在无意之间卷入了皇室与世家的争斗之中。
    区区一个边城守将蒋勇,若处理不当,竟有可能成为皇室对世家开刀的因由,而他们韩家作为四殿下的母族,届时便是首当其冲会与三殿下对上,到时候一旦卷进夺嫡之争,那……
    思及此,韩守邺不禁寒毛倒竖。
    齐婴见韩守邺的脸色变了,便知他已经想明白了其中关节,暗暗舒了一口气。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对韩守邺提起了另一桩事。
    “世叔,”齐婴道,“另有一桩事,我想请世叔首肯。”
    韩守邺尚未完全从此事的恐怖中回过神来,此时还有点懵,闻言答:“嗯?……哦,敬臣你说。”
    齐婴对他点了点头,慎重地说:“去年大战失利,我知世叔心有不甘,有意同顾居寒血战雪耻。我敬佩世叔赤诚丹心,只是如今的形势,万不能战。”
    韩守邺听得此言,眉头一皱。
    他心中虽已理解了齐婴杀蒋勇一事,但对枢密院禁战之令仍有非议。他是武官,不是文臣,心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或者即便有,等事到临头还是心中一腔热血占上风,只想横刀立马杀敌军一个片甲不留,哪还管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何况他如今与那顾家的小子结了梁子,更是耐不住性子忍让。
    韩守邺道:“敬臣,我知你思虑周密,下禁战之令自有你的道理。但我等武官披甲带刀血染疆场,亦有我们的骨气和作风。如今你一道禁战令压下来,让我大梁的儿郎俱龟缩在城墙天险之后,我虽不在前线,却已听闻那群高魏的狗杂种是如何谩骂的!你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叫我帐下诸将有何颜面面对江左百姓?千百年后史官落笔,谁又能当得起此等骂名?”
    声声追问,亦是忠肝义胆、豪气干云。
    他顿了顿,又神态严正地道:“如今顾居寒有意退兵,我听说是你在他背后挑起高魏内部的祸乱,这才让他分身乏术不得不退——敬臣,是,你救了大梁一回,但这靠的是阴谋、是权术,而非君子之道!两国之争若单凭阴谋权术,焉能长久?我们不可能躲他们一辈子!”
    忘室内一片长久的静默。
    齐婴的神态依然平静,凤目之中如淬雪光,清透而凛冽。
    他看着韩守邺,温和地答:“世叔金玉良言,晚辈获益良多。”
    语速极慢,声音极沉。
    “世上没有人愿意打窝囊的仗,若今日我有的选,我也愿不避不让同高魏决战沙场而收复失地。禁战之令无人愿守,我要解它也极容易,只需盖上我桌案上的那方官印,届时众位将军便可同顾居寒决一死战快意恩仇。”
    “可此后当如何?”
    “枢密院领军政之务,所图并非逞凶斗狠,而是一国安泰。开城主战固然畅快,可一旦落败则建康危在旦夕,倘若彼时难挽颓势,则亡国之祸将至。”
    他有一声叹息。
    “世叔说得对,此次退魏军,靠的是阴谋权术,并非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