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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地沉了下去。 “别担心师兄,不管发生什么事,本座都会保护好你的。”
脑海中不停地回荡这句话,段晴一双紫眸在水中睁开,眼里没有一丝聚焦。
师兄......
—遍遍在脑海中重复的是百里无名临死前的模样一一单薄的胸口被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雪白的长衫 被飞溅的鲜血染红,脸上的微笑顷刻间凝固。
百里无名在临死前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有说,没有对他说,就那么在他的眼前魂飞魄散。
段晴的身体一直沉到了河底。
河水冷冰冰的,可他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仿佛任何冲击都比不上百里无名的死。
明明只是个禁脔,明明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身为一名魔族,还是千年前就站上魔族顶点的魔尊,段晴很清楚自己没有心,没有感情,自然也不会喜 欢或爱上任何一个人,任何人的死亡都不会让他有半分心痛和悲伤。
这才是魔族,才是魔尊。
当百里无名魂飞魄散的刹那,段晴只是惊讶。
他以为他只是惊讶。
可当他意识到,百里无名真的死了,死了就不会再和他说话了,不会再对他发怒,也不会再对他笑,更 不会再有体温的时候,他慌了。
段晴突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百里无名不能死。
百里无名死了,他怎么办?
段晴一动不动的身体渐渐地从河底浮上来,整个人悬浮在河面上。
“师兄......师兄......你不会死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不会死的......你肯定就在这里......我会找到你,我一定能
找到你!”
嘴里嘟嘟哝哝,段晴发疯似的在湍急的河水里寻找百里无名,从上游一直找到下游。
再往下,就是高耸的瀑布。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
段晴几乎把整个山涧翻个底朝天,却还是没能找到百里无名。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站在河水中,段晴冷的发抖。
不是被河水冻的,而是因为找不到百里无名。
失去百里无名的恐惧令他浑身剧烈颤抖,他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身子一斜,整个人沿着瀑布 狠狠摔了下去。
斩妖台一一
位于仙气四溢高耸入云的武陵山山顶,四周白雾缭绕,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坐落一座仙山,山形酷似龙 凤麒麟龟,宛如四大灵兽在为斩妖台看家护院。
蓝昊和风萧萧等人带着众弟子跑回来,状似丢盔卸甲的逃兵。
他们还是低估了魔尊。
当魔尊毫无自觉地释放出真正的力量时,那股打从心底涌出的恐惧和本能让他们只想逃命。
留下来的话一定会死,会被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卷入其中,死无葬身之地。
无需看蓝昊和风萧萧惨白的脸色和额头脖颈上的汗水,金昙就知道他们两人的计划失败了。
他也有他的计划,但他的计划也失败了。
“真是废物。”
金昙小声骂了一句。
如今,太阳高高升起,正是斩妖除魔的好时辰。
今日便是斩妖台设立千年的纪念日。
金昙提议虽然没除掉魔尊,但至少可以通过处死妖王来展现他们人类修仙者的权威和力量。
刚吃了一场败仗的修仙弟子们纷纷举双手赞成,蓝昊和风萧萧也认为斩杀妖王有利于使弟子们从方才魔 尊的阴影中走出来,激励他们继续斩妖除魔。
白鸩坐在一边魂不守舍。
在他的斜对面,便是关着火绒的大铁笼。
大铁笼上贴满咒符,笼子里的火绒是人类形态,身上捆着捆仙绳,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分成九条的尾巴 不知为何少了一条。
白鸩眉宇间的皱痕无法舒展,内心疼得像是在滴血。
几次三番,他都有股想要打破铁笼救火绒出来的冲动。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勇气。
他是仙门宗主,要他当着众修仙弟子的面救火绒,等同于昭告天下,他这位鹤风门掌门入了魔,与所有 修仙者为敌,是该被铲除的邪魔外道。
若白鸩只是一名普通的修仙者还好,但他现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鹤风门。
当其他修仙者容不下他之时,便也是容不下鹤风门。
白鸩双手紧紧握拳,把自己的手掌心握出了血。
扬起眼帘,他偷偷望向火绒,火绒从始至终都是背对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再看到他的脸。
“火绒......”
白鸩这边刚轻声唤出火绒的名字,那边,金昙已经亲自带着弟子打开铁笼,把火绒带了出来。
火绒身上捆着捆仙绳无法反抗,也没想反抗。
他的身体和八条尾巴被金昙用灵力钉在了斩妖台的圆形石碑上,这块石碑形似日晷,上面刻满了符文, 这些符文瞬间亮起来,灵力堪比化神期的修为。
火绒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这声音虽不大,但白鸩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心疼了,疼得他连呼吸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白鸩不忍看到火绒备受折磨,但又控制不住自己飘向火绒的目光。
“诛杀妖王,替天行道!”
金昙拔出佩剑,高高举起来。
蓝昊也举起自己的凌云剑,旁边,风萧萧以及其他弟子也陆陆续续将自己的佩剑高举。
“诛杀妖王,替天行道!”
数以万计的修仙者,数以万计的剑,数以万计的灵力之光。
这一幕,让白鸩猛地回到了十五年前。
那时他眼睁睁地看着上一任妖王蚩焱被万剑刺死,那个时候,身为蚩焱的好友,他的师尊子悠也将剑刺 进了蚩焱的心脏。
一阵恶寒袭来,白鸩突然恶心得想吐。
“白掌门,你不拔剑么?”
听到金昙的声音,白鸩回过神来,麻木地拔出了他的仙鸟剑。
“既然是白掌门先抓住的妖王,那么这公开处刑的第一剑,就由白掌门来刺吧!”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自己,白鸩握着仙鸟剑的手抖了一下。
“白掌门还在犹豫什么?莫不是你下不去手了?”
“白鸩,想证明你没有和妖族魔族勾结,眼下就是你最好的机会。”
金昙说完,蓝昊也忍不住开口,直到现在他还因为段晴是魔尊的事而怀疑白鸩。
手中握着仙鸟剑,白鸩鬼使神差地靠近火绒。
模模糊糊地看到白鸩走向自己,虚弱得奄奄一息的火绒抬起头,咧开嘴,笑了。
白鸩惊讶得两只眼睛睁得滴溜圆儿。
他以为,火绒肯定会怪他,甚至恨他,再也不想见到他。
然而火绒却笑了,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火绒才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