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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太安静了,安静到没有任何可以让他分神的东西。
而心魔幻境,越是逃避的东西,越是尖锐地出现脑海。
以至于他愈痛愈清醒,看向前方,浅褐色的眼眸被红光迷乱,满脑子都是竹筏上楼观雪的那句话——你慢慢想,最好想出一个我满意的答案。
他在想啊,从那个村子里狼狈翻窗跳下开始,就一直在想,想的他头都要炸了。
想他该怎么办。
夏青低下头,愣愣地看着自己摊开的手心,掌纹之间清寒剑光默默流动。
他黑发静落,眼眸被渡上一层暧昧的红色,猩红色像是刚哭过一场。
一下子,害怕的,慌乱的,惶恐的,不安的——各种焦虑暴躁的情绪逼得他犹如困兽。
好像从出生开始,他就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心情。
宋归尘不懂,薛扶光也不懂,他自己都不懂。
太上忘情确实不是无情道,不需要断情绝爱,可是不为情牵不为情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呢,不如直接选择断绝情爱逍遥自在些。
夏青睫毛被眼泪润湿,长发披散跪在地上,看着手心,神情愣住,满是迷茫。
眼中溢出被痛出的泪水,啪嗒落在手心,溅出水花。
数千盏灯破开血肉灵魂。
他从发丝都指尖,每一处都在疼痛,痛到极致灵魂反而静了下来。
袖中的蝴蝶察觉他的情绪不对劲,悄悄探出头,飞到了夏青摊开的掌心。
蝴蝶的鳞翅是蓝色,辉芒清清冷冷,成了他浑噩视线唯一的安宁之所。
夏青的呼吸放轻,看着蝴蝶扇翅。
过去的人生像电影般在脑海回放。
从福利院那堵长满爬山虎的墙开始。
掉漆斑驳的宿舍楼,吵吵闹闹的大食堂,他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在那里上学,在那里毕业。
二十年的人生,无数喜怒哀乐,真要仔细回想,记得最清楚的或许只有那个残阳如血的下午。
其实他遇到过很多对他好的人,也遇到过很多对他不好的人,温柔和善意是真的,抛弃和虐待是真的。
可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结束的时候。
就像福利院会翻修,老院长会老去,小胖怀揣着他小时候出人头地的梦想远走高飞。
而那个猥亵他未遂的男主人,被他报警后,坐了牢出来颜面无存,也待不下去换了城市。
亲友会离散,恶人有报应。
好的坏的都有终时。
于是,欢喜不长久的,怨恨也不长久。
一切行为、言语、思想为业。一切恶事、恶因、恶果为孽。
他在上京城落雨的夜晚梦到了重重往事,梦到了宋归尘的业孽,梦到了他与鲛族之间的血海深仇。
夏青想,他对宋归尘潜意识里的排斥和争锋相对,应该是百年前积攒下来的很深很深的情绪了。
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么能记那么久呢。
只是哪怕是横隔百年的怨,他也不会为它失去理智,不会落到现如今这产生心魔的地步。
夏青一点一点地牵起唇角来,眼泪往下落,打湿了蝴蝶的翅膀。
“我真好奇为什么师父说你是最适合修太上忘情道的人呢——难道是你因为忘性大,不记仇?太上忘情四个字听起来就好厉害啊,我也想学,但师傅不让,快说说,师父都怎么教你的让我偷学几招。”
“……他什么都没教我。就让我有事没事盯着人发呆。”
“然后呢。”
“然后啊,”少年想了想,嚼着叶子说:“他让我活得无牵无挂。”
无牵无挂。
夏青痛地蜷缩着身体,黑发落到地上,闭上眼睛的一刻,短促地笑了声。
想得他头都痛了的事,可算是想明白了。
他在逃避什么?
——他怕啊。
怕坚守百年的道心毁之一旦。
怕入了情就彻底脱不了身。
怕这份执念会是一件长长久久的事。
怕他这一次再也做不到无牵无挂。
夏青指尖颤抖,黑发如流水泻满全身,第一次流露处脆弱的样子来,声音也在发颤,轻得像是飞雪。
“楼观雪,我怕这一次是万劫不复。”
轰
他跟薛扶光说的没错,他的心魔只会是自己。
万千红灯刹那粉碎,化为流光星辉,遍布整个漆黑世界。
幻境崩析,夏青的余光里出现一角雪白的衣袍。
夏青大脑浑浊,抬起头来,眼眸泛红,睫上还沾染着泪珠。
“怎么那么可怜呢。”
楼观雪也蹲下身,用手指给他擦去眼泪,轻笑一声。
夏青没说话,安静看着眼前的人。
蓝色的蝴蝶飞到楼观雪身边。它像是完成任务,如释重负般自解身体,成为一道洁白的光,汇入他指尖。
楼观雪垂眸,解释说:“我是想让它跟着你保护你的。它说你出事了,我过来,没想到居然是心魔幻境。”
夏青还是不说话。
楼观雪咬破自己的舌尖,不由分说地吻住夏青,撬开他的唇,把自己的血喂给他。而这一次夏青也没反抗,乖乖地张开嘴,闭上眼睛。
咽下楼观雪的血后,刺痛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血沫相融,夏青主动伸出手,揽上了楼观雪的脖子。
楼观雪稍愣,加深了这个腥甜的吻。
结束后,他手指摸索着夏青的眼角,眼眸深邃晦暗,唇角勾起:“夏青,你不会心魔见到了我吧。”
夏青目光好像要把他每一寸容颜看个清楚。
楼观雪见他现在虚弱的样子,不再逼问,将他抱起。
夏青也不挣扎,不一会儿在他怀里声音很轻地说:“那件事我想明白了。”
楼观雪一愣,淡淡应道:“嗯。”
夏青说:“喜欢上你应该是件万劫不复的事。”
楼观雪沉默片刻,极轻地笑了下,语气却是温柔的:“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夏青没回答这个问题,手臂往上环住他的脖子,疲惫地闭上眼。
他声音轻的不像话,接上前面的,说给自己听:“算了,那就万劫不复吧。”
白骨道有无数个静室幻象。基本上每一个走到尽头的人,都要在里面折腾一遭。
温皎前面的路走的磕磕绊绊,时不时就会被倒下的骷髅吓到,稍微被碰到一点娇嫩的皮肤都会哭个不停。
他哭也不敢哭出声,总之就是又委屈又难过,他以为这一路都会那么难走,谁知道入一片迷障后跟人群走散,他却成了所有人中走的最顺利的。
瘴气太重,根本看不清身边的情景,他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绝望的尖叫和崩溃的哭喊。
每个人的心魔,往往都是内心深处执念最深的东西,这种执念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遗憾。
但是温皎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