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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楚国新帝生性洁癖,极其厌恶他人近身,一群宫女太监只敢规规矩矩守在梨花树外,手里端着酒、香皂、帕子,恭顺低头,视线也不敢飘。
    飞舞的梨花成了帘,纷纷扰扰,隔绝人视线。
    温皎大概是里面唯一一个敢眼珠子乱动的人。
    他站在人群的最末端,穿着件小太监的衣服,从小在梁国养尊处优养出了一身细白的皮肉。太监服是藏青色的,更显得他脖颈细手腕细。他皮肤凝润,眼睛漆黑,唇色粉色睫毛翘而卷,眉心有一颗腥红色的痣。或者说不像痣,更如一个刀划出来的伤口,猩红邪气,只是太小了看不出来。
    ……陛下每年出摘星楼都会去浴池洗一次邪气。
    ……是你唯一有机会接近他的时候。
    他花了一锭玉珠从掌事姑姑那里得到这个消息得到这门差事。
    温皎惴惴不安地端着盘子,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一想到有关这位少年新帝的暴虐传闻,就忍不住打退堂鼓。
    可视线落到自己细细嫩嫩生了冻疮的手,委屈和难受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他不想等了,也不想再过苦日子了,而这楚国皇宫,能保住他的只有一个人。
    温皎想到阿娘死前说的话,一下子眼眶又忍不住微热。
    “皎皎,好好活下去,什么都不用想,恩仇不过宿命,娘只要你快快乐乐的。”
    他娘是整个天地间最美最温柔的女人,眼睛像片银蓝的海,长发如漆黑海藻。
    快快乐乐,好好活下去。
    他暗自握紧了拳头,吞了下口水,深呼口气。
    “该递酒了,别愣着。”
    温皎被人悄悄用手臂推了一下。
    他马上从回忆中抽身,缩了缩脖子,然后闭上眼给自己打气。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这是他的优势,以前在梁国皇宫只要他想讨一个人喜欢,就没有不成功的。
    梨花擦过脸边,和浴池蒙蒙的白雾交融。
    温皎一步一步往前走,也暗中悄悄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天下至尊。
    楼观雪的样貌一直为楚国人说道。
    温皎屏住呼吸,慢慢走近,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少年帝王乌发如瀑,气质湛若冰玉,他睫毛凝着雾气,偏头似乎在笑。
    9、陵光(三)
    人人称赞的“陵光珠玉”,当真天人之姿,美玉无瑕。
    仿佛一道雷横空劈下,轰隆一声劈得大脑空白。
    砰砰砰,温皎能听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端着盘子的手不由自主用力,摁出白印来,每一步都重若千钧,他低头,呼吸急促嗓子哑得很。
    万千宠爱养出的对美貌的自信这一刻粉碎。
    甚至开始惶恐不安,生出了几分后怕。
    他真的能把楼观雪勾引到手吗……
    夏青见有人来了,就乖乖闭嘴,坐在梨花树上,安静看着这个小太监。他看人成为习惯,对外貌并没一个确切的认知,红尘皮相一如妄念枯骨。他眸光清澈看向温皎,首先注意到的是他眉心的那一颗红痣,握梨花的手都稍稍顿了下。
    这颗痣……当真妖的很啊。
    其实这个小太监生的应该算好看的,皮嫩人娇、唇珠可爱,那颗痣点在那张雪白小脸上,添了好几分妩媚。
    可是夏青就是觉得,这点红古怪得很,搞得他眉头都皱了起来。
    温皎走着走着,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眉心,慌乱地抬了下头,却只看到一棵庭庭生长的梨花树。
    花瓣流风回雪,那视线也安静温柔。仿佛只是一道清静的风,掠过山河众生,无杂无念。
    是错觉吗?
    温皎愣了愣,但是很快回身,全部心思都集中到了前面那个要他侍奉的少年帝王身上。
    楼观雪察觉到有人靠近,并未出声。
    温皎手指紧张地发颤,他能察觉陛下现在心情肯定不算太差,视线落在盘中的酒盏上。委屈瞬间就战胜了害怕,想他以前也是千娇万宠的小皇子,凭什么就要沦落到服侍别人的地步呢。这副身体是他娘亲留给他的,可不是为了让他受苦的。
    “陛下……”温皎颤声开口。
    和风细细,把少年稚嫩带点糯带入耳中。
    楼观雪懒散垂眸,没什么表情。
    梨花林外,见他开口,一群宫女侍卫却直直愣住了。
    尤其以掌事姑姑白荷为首。
    她穿着蓝色的宫裙,上了年纪的脸上画着并不浓重的妆,现在脸色僵硬,豁然抬头,瞳孔猛地瞪大。
    服侍过这位新帝的人都知道,洗浴之时,陛下最讨厌他人靠近。
    她们每次端酒倒水,都恨不得把自己当空气,走路不敢太重,呼吸不敢太大,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人头落地。
    而这个去送酒的太监,谁让他开口说话的?!
    全场唯一自在的大概就只有夏青了。
    他只是腹诽楼观雪洗个澡还要那么多人侍奉,真是金枝玉叶。
    温皎脚在发软,泉水的热气刺激得他眼眶都红了一圈,他吸吸鼻子,颤声说。
    “陛下,奴……奴来侍奉您。”他手腕很细,半蹲下身体在浴池边,发抖地将酒壶中的酒倒入金樽中。
    楼观雪漫不经心地偏头,鸦羽般的睫毛下眼光漆黑疏冷,看着他倒酒的动作。
    白荷在外面吓得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
    她深呼口气,硬着头皮往里面走,生怕这个没长眼的蠢货把她们一群人连累死。
    温皎被那道冷漠的视线盯着,手一抖,酒溅出了一些。
    气氛压抑,他拿着酒杯,努力挤出笑容来,争取以自己最好看的样子抬头。
    “陛下……”他在烟水氤氲里露出一张精致可爱的脸,笑容僵硬,伸出手把酒递到楼观雪的身边,身上熏着专门买来的香:“给……给您。”
    楼观雪饶有兴趣地看了他眉心的红痣一眼,却也没多停留多久。
    从水池中伸出手,手指带着点水,接过酒杯。
    温皎嗓子提到喉咙口,都顾不得去害怕了。
    他讨巧地露出一个笨得有点可爱的笑,但到底是没侍奉过人,一紧张,又一心二用,在触到楼观雪手的一刻,心神震荡一个不小心酒杯就掉在了地上。
    咚。
    浴池边缘由白玉砌成,酒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浊黄的酒液洒了一地。
    像一根弦在脑海中直接崩断。
    温皎瞬间大脑炸开,血液冰冷。
    白荷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气血上涌,都顾不得礼仪了,赶在陛下杀人前,先快步走过去一手直接拎着温皎的衣领把他拽起来,染着蔻丹的手指狠狠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谁教你这么伺候陛下的?!”她眦目欲裂,眼睛通红。
    这一巴掌又响又剧烈。
    温皎被打懵了。
    他国破家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