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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久久地在此陪同,提醒之后,此刻便也站起身,掉头离去了。
微风吹拂,莲香蔓延而来,清淡微甜。
禅师身上很温暖,他的动作也十分温柔,适合让人躺在怀中睡觉。那些诵经声逐渐地变轻、变得朦胧。掺杂着金色发丝的墨发垂落些许,末端落在小狐狸赤色的软绒耳朵上,似有若无地接触、轻碰。
忘生低头看着他。
小狐狸似乎是睡得很沉,他从原型慢慢地化为人形,似乎比起其他的狐妖来说,对方更适应这种人形的睡眠方式。江远寒身上是那件禅师亲手递给他的素淡长衫,外头拢了一件松散的长袍,简单素净。
他的肌肤也很白皙,赤红的大尾巴蜷缩着绕过来,将露在外面的手腕映得光泽莹润。眼睫如帘,相貌柔弱俊美。只有小狐狸睁开眼时,里面碎散发光的星星才会露出狡黠桀骜的一面。
现在看起来,实在是太乖了。
忘生看了他许久。他回想着自己方才不经思考说出的那句话,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心境出了问题,有犯戒的嫌疑。而目光此刻长久凝视,却又感到那句话理所当然。
他是对方的有缘人,而池底的那把邪剑,理应跟小狐狸没有关系。
忘生意识到自己魔怔得不止一次了,但他难以挣脱,甚至觉得本来就应该这样。
像是航行在海面上的船,碰到了海里的一块浮冰,一次两次的执迷魔念就如同海上的浮冰,而浮冰之下、沉没在海中的无穷深渊,却死寂着无人知晓。
深海冰冷又可怖,冰层上涂满了漆黑的汁液。
江远寒就是碰到了浮冰的那艘小船,他迟早会被汹涌的海浪卷到底下去,见到如山的魔念。李凝渊尚且有所自知,知道自己的疯狂失控,而忘生却还没有发现。
他不觉得自己很是异常,只是对有缘人,有一些小小的动摇。
江远寒睡得有些不太老实了,他抱住了对方的腰,往暖和的怀里低头埋下去。
檀香跟莲花的清甜混杂在一起,随着细微的风,柔且清淡。满池的叶子簌簌微响。
在莲香蔓延之时,一缕漆黑的邪气融进芬芳之中,悄然隐秘地随风吹过。彼时禅师正有些入神,恰巧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不同寻常。
这缕邪气没有一点点伤害江远寒的意思,但却无声无息地遁入梦境之中。
江远寒本来睡得很舒服,结果不知何时,四面漆黑的场景褪去了颜色。
他见到了师兄。
好像总是这样,只有失去或者错过之后,苦苦追寻的一面才会如幻梦一般发生。江远寒几乎要怀疑自己身上有什么古怪的诅咒了。他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微微怔了一下,随后眨了下眼,确认了对方不会消散。
以人为剑魂,最残忍冷酷的设想,就是师兄……在冲和剑之中。可是这也是最拥有一线生机的设想,也许……也许师兄真的在等自己,只不过跟当年化为山石的小师叔一样,失去了呼唤自己名字的能力。
李凝渊看起来很平静,他身上仍是一袭剑修白衣,平和地坐在面前。
江远寒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出声:“师兄……”
“小寒。”
李凝渊低下头,容貌神情之中都带有难以忽视的锋锐之气,他眉宇如冰,指腹轻轻地抚过对方的眼角。
江远寒突然觉得他好像马上就要凶自己了……师兄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但他又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高兴。江远寒百思不得其解,试探地道:“你……你在莲花池下面吗?”
“嗯。”李凝渊目光不变,手心下移,慢慢地覆盖上了对方的后颈。江远寒后颈皮肉都被他微凉的手指彻底覆盖了,即便没有用力,他还是能感觉到一股近乎昏聩疯狂的掌控欲,既像是保护,又像是监禁。
“师兄,”江远寒尝试回抱对方,虽然什么都没做,但还是被他看得莫名心虚,“你是剑魂?我可以跳下去把你捞上来吗?你的身体……”
李凝渊没有回答,而是轻轻地说了另一句话:“你可以换别的身份。”
江远寒呆了一下。
“你是不是每换一个身份,就要换一个道侣。”
江远寒:“……?”
“玉霄神是第一个,是你最喜欢的人。”声音中有些若隐若现的疲惫和失望,“先来后到,我不能恨他。那外面这个和尚,你也喜欢?”
江远寒隐隐有一种后院失火的感觉,但他根本就没有后院,每次搞对象都差那么一点点,不是路走歧途,就是山穷水尽,怎么被对方一说,听起来自己就变得特别花心滥情不专一了?
“师兄,”江远寒抱住他,凑过去碰了碰他的鼻尖,“我跟忘生禅师清清白白,我可一点都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李凝渊沉默无声地看着他。
就在两人视线交汇的过程中,江远寒原本信誓旦旦的目光愈发不足,他默默地移开眼神,低低地道:“可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有几个化身啊……”
而且这两次的秘术目标都是你,谁能保证禅师就绝对不是?这一点江远寒也还在试探,他留在佛修的身边,有一半的因素就是因为这个。
牵心锁沉入意识深处时,玉霄神跟师兄同时出现的那一幕,其实是属于对方真身的一缕神思和执念,而李凝渊这个单独的化身,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只不过他如今身为剑魂,神魂中含有冥冥之中的一丝联系,所以心中有所推测和了悟。
李凝渊没有去追究对方的这句话,而是抬手扳过对方的下颔,声音平和地道:“多情之人,难以托付。”
江远寒眨了下眼,反应过来,气得立马咬了他一口:“李凝渊你有没有良心,到底是谁难以托付?我同你约定顶峰相见,就是让你心浮气躁跟林暮舟撕破脸的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
李凝渊的手指没有因被咬痛而抽离,反而一寸寸地探入,玩弄拨动着对方齿列之间的小尖牙,像是逗弄似的摩挲了几下。
江远寒握住他的手,把师兄的指尖都给咬破皮了,才不高兴地恼火道:“我都说了我只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你怎么总是跟自己的另一面争风吃醋,你看小师叔就——”
“他哪里都好。”李凝渊冷淡地道,“他从来都没找过你。”
江远寒一时噎住,让他给气得眼圈发红,偏过头不想看他了。
安静了片刻。对方的手探了过来,慢慢地把江远寒抱进怀里。
师兄就是这个混账脾气,平和正直,一般情况下品德高尚无懈可击,但一戳到那个讲不通道理的点,就是个纯粹的疯子,没办法理论。
但李凝渊喜欢他。
所以没办法理论的疯子也会伸出手抱住他,掌心按在对方的脊背上,低声道:“我不提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