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姬怀素心里存了猜疑,看起他们熟络亲热的举止来,越发醋意勃发,看那朱绛,越看越就是个锦绣包,外表光鲜,内里全是糠,和自己简直没法比,云祯难道是上一世被自己伤了,才只捡了这好看不中用的?若是自己用心起来……凭着从前对吉祥儿的了解,未必没有机会。
他强压下那点妒意,狠狠喝下了一杯热茶。青松笑吟吟上前:“少爷,还是让小的来吧。您和周少当家的坐一起吧。”
他们改装以后,称呼也都改口了,姬怀盛是周少当家的,云祯是周小少爷,姬怀素是兰先生,和姬怀盛一般也是取得母姓,毕竟姬姓为国姓,实在太醒目。
云祯笑吟吟松了手让青松来,一边道:“还真不习惯叫周当家的呢。”
姬怀盛满不在乎道:“我倒是习惯了,行商大半都是易名为商,我当初在外行商,一直就用的母姓。不少行商在不少地方都娶了妻子,俗称两头大,商贾如此行事,嫡庶不分,因此正经人家这才嫌弃商贾人家,不愿将女儿嫁给外乡商人。只有那等图彩礼丰厚不心疼女儿的人家,才将女儿嫁给行商呢——大多都是做妾罢了。”
他母妃出身商家,他作为嫡长子,从小受过不少轻贱的目光,但他倒不以为耻,说起这些来也娓娓道来,大方自在,他这般洒脱,反而让云祯对他心生敬重,果然真的坐到他身旁去了。
朱绛上一世长年苦修,不问世事,如今重生一世,对这些颇有兴趣,问姬怀盛:“那你从前行商,可也有娶小媳妇儿?”
姬怀盛笑了:“宗室子弟,娶亲必须要经过皇上同意,宗室司批了才行,哪能让我们乱来呢。这次进京的宗室子弟,全都是未婚未育的。”
他看了眼姬怀素,姬怀素笑了下:“前日我依稀听说,宫里又要到大选之年了,平日里宫里,一般是先放出去一批超龄的宫女女官,然后根据放出去的数目,留一些当差的宫女尚宫女官外,基本不留采女,大多是由宗室司挑好的赏给宗室子弟赐婚,我依稀听说,似乎这次会为旬阳郡王挑一个。”
朱绛一听十分幸灾乐祸:“真的?太好了!”天子赐郡王妃,说明此人绝不可能再上储位了,毕竟太子妃可和一般的采女不同。
他之前因为被姬怀清打下马,如今他幸灾乐祸,其余人倒也没怀疑,只是擦手擦脸后,开始用餐,毕竟走了一日,又遇上那被流民围追的风波,大家都很是有些疲乏了。
四人都是自幼严格教养过的,一用膳起来都是鸦雀无声,却忽然听到一阵和尚诵经的声音伴着钟磬木鱼声从街道上传来,缓慢悠长,傍晚原本就晚照斜映,光线朦胧,这梵唱一起,一时众人竟有出世之感。
姬怀素手一抖,哐啷啷茶杯直接滚下地板,摔了个粉碎。座中其余人都吃了一惊,转头看他,却见姬怀素面白如纸,手都在发抖,姬怀盛连忙问他:“怎么了?可是累了?有哪里不舒服?可让人看看?”
姬怀素将仍然在颤抖着的手收回了袖子里,一股阴冷之气从双足往上浮起,双膝也仿佛针扎一般的疼,那种熟悉的麻痹酸痛感觉又仿佛萦绕在双足上。
他勉强笑道:“没事,只是吓了一跳,想起一些不好的往事。”
姬怀盛临着窗外,看了眼外边:“是对面的商家在出殡的样子,应该是在办法事,看来算是大户人家,和尚在念经超度吧,念的不知道是什么经,咱们那儿倒是不常见,我以前看家里办过,念的都是《地藏经》呢。”
“是《往生咒》。”一个声音微微带了些沙哑和疲惫,居然是朱绛回答的。
云祯有些意外,料不到一贯吃喝玩乐精通的朱绛居然对佛经也懂,转头去看朱绛,朱绛脸色也有些不好,之前那种嬉笑轻浮都消失了,他低声道:“日夜佛前诵念,即灭四重五逆十恶谤方等罪,现世所求,皆有所得。”
上一世,他佛前燃香,日夜长跪诵念三十万次,佛祖才消了他的罪业,使他重生,得以来到他的吉祥儿身边赎罪。
第48章 囚徒
姬怀素回到房间, 仿佛打过一场仗一般,身心疲惫地坐下,只想立刻躺下。
上一世姬冰原给他带来的阴影太大, 以至于他如今尚且不能摆脱这种仿佛刻入灵魂一般的恐惧,他曾经为了肖似他而精心揣摩过那个男人的行为、举止, 他无数次在自己脑海中模仿他的一言一行,希望自己走上那至高之位, 无情, 冷酷, 强大。
但姬冰原冷酷无情的对象变成他的时候,他深刻地领会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今他每次看到姬冰原,都还会从骨子里瑟缩颤抖,那种威压仿佛阴影一般沉沉笼罩着他。
要摆脱这个重生的副作用,只怕是只有自己也登上那个位置。
姬怀素闭上眼睛,他想睡,又怕入睡又会梦到上一世。
“公子。”
他睁开眼睛, 娄子虚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公子,我打听到一个消息!”
姬怀素看他脸色大变,微微一怔, 忽然想到一事,娄子虚果然凑进来压低声音对他说道:“我打听到可靠消息, 昭信侯云祯, 是皇上的私生子!”
是这个时间点……姬怀素感慨万千,看向娄子虚,虽然这一世已经许多事情改变了,但姬怀清, 依然还是坐不住了。而这个消息确实非常具有震撼力,连一贯淡定的舅舅都坐不住了。
宗正寺给宗室选新妇的消息一传出,姬怀清可如梦初醒了吧?
而这次自己治水十策一出,也就成了出头鸟了,这个消息如此巧地这个时候传到自己耳里,这是要借力打力了。
娄子虚看他神情平静,连忙道:“这次是从前在皇上身边伺候过的老奶妈那边传出来的,非常可靠。”
“据说当初在平西战中,定襄长公主就与皇上过从甚密,定襄长公主匆忙下嫁,是因为已与皇上私通有孕,才匆忙选了家世单薄,懦弱多病的云探花下嫁,云祯出生正是早产了一个月。”
“而后定襄长公主去世,皇上对其不能忘怀,干脆虚置后位,因一直未能有嗣,为巩固国本,选了各地宗室子进京,其实只是个姿态罢了,心中还是宠爱昭信侯的,只是这可是皇家丑闻,因此也不敢认回,但如今刻意扶持昭信侯,捧他的名声,只怕是在造势。”
“这次治河,恐怕也是要以你之功,为昭信侯脸上贴金啊!就怕你这辛苦一次,都为他人做嫁衣了。”
姬怀素转头看向娄子虚,淡淡道:“云祯不是姬冰原的私生子。”
娄子虚张大嘴巴:“啊?您怎么知道?您早知道这个传言?”
姬怀素苦笑,他怎么知道?姬冰原亲口告诉他的。
他因为这个,一直猜疑着吉祥儿,防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