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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中意的还是姬怀素。
皇上那时候一定很难,藩王朝臣们各怀心思,外敌来势汹汹,他却无可信任之人可用,只能御驾亲征,偌大江山,无人可托付,只能交给虎狼之辈,前有狼后有虎,不过是苟且之举。
自己那时候在做什么?在跟着朱绛在府里仍然是玩,虽然也忧虑局势,但也做不了什么,不过是买了些田庄,给军中捐点棉衣物资罢了。
现在想起来,真是没用且没心,皇上第一世第二世忙得根本不关注自己,章琰也弃自己而去……姬怀素看不上自己,朱绛……
朱绛也埋怨自己误了他。
但他儿子也有了,自己认不认也不妨碍他朱家传宗接代,自己当时赌气不认,定国公出面将那孩子记在其他同辈兄弟名下,朱绛又不是独子,实在犯不着就为这毒杀了自己,朱绛哪怕有怨气,也绝没那个胆子鸩了自己。
定国公那个老油条,必是得了姬怀清的授意毒杀自己。
原因?母亲在军中的威望极盛,武成帝失踪,军中群龙无首之下,姬怀清才登皇位,大概怕军中生变,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自己身上那虚无缥缈的私生子的传言。
无论姬怀清还是姬怀素,登上皇位后第一件事,都是先杀了他——在他人眼里,自己大概真的是皇位最大的阻碍了。
云祯沉浸在自己想法中,忽然被一声激荡琴声惊醒,他抬眼看到不知何时已经轮到姬怀素在奏琴了。
之前操琴吹笛的不少,大多是中正平和的宫廷雅乐,忽然石破天惊,众人都不由精神一振,果然正是那首《大方》,云祯收回了眼神,默默坐在座位上,垂着睫毛不语。
少年公子,玄衣素冠,眉目沉敛,奏琴之手却袍袖翻飞,犹如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琴声气象万千,云蒸霞蔚,海图峥嵘,山崖林立,这就是他琴声中的抱负,胸怀天下,帝途漫长,但他可挥剑斩灭一切挡在他跟前的荆棘。
是他不懂他。
一曲奏闭,姬冰原颔首赞许:“十分不错,曲名是什么?何人所作?”
姬怀素跪下道:“此曲名大方,为我闲暇所作,让皇上见笑了。”
姬冰原点了点头:“大方无隅,大器晚成,你胸中不俗,实乃后生可畏。”
和前世一样,云祯嘴角微微冷笑,也不去看他,只是垂着眼睫一动不动。
姬冰原从上头看向他,无端觉得他在难过,难过什么呢?姬冰原这些日子原对之前没好好照管他而正觉得愧疚,这下也有些索然起来,想着时间也快到了,今日不如留吉祥儿在宫里散散心。
却见姬怀清站起来笑道:“我听说昭信侯也擅乐,前些日子将京中乐坊都逛遍了,乐坊中如今都传说着,谁能令云侯爷一顾,才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乐师呢,不如今日能否让我等也开开眼。”
云祯抬眼,看到姬怀清脸上微笑里藏着明明白白的戏谑,知道这人是那针尖眼一样的嫉妒又发作了,想来是刚才被姬怀素压过了,又知道姬怀素在乐坊找过自己吧?
昭信侯无论哪一世实实在在是个纨绔,当然不会奏什么雅乐,丁岱偷眼去看姬冰原,姬冰原袍袖一动,想来是要替云祯解围,云祯却站了起来笑道:“我会的也不过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民间小调,既然郡王要听,少不得也献献丑。”
姬冰原挑了挑眉毛,到底没说话,看到云祯起了身去到乐器前,却是取了支金灿灿的铜唢呐。
堂下已有学生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33章 白马
唢呐的音特别响, 民间吹奏一般都是红白喜事或是野戏鼓吹,只求个热闹嘹亮,一贯难登大雅之堂。
云祯捡起那支金灿灿俗气至极的唢呐起来, 原本是君前清雅之极的赏乐, 仿佛瞬间就变成了那闹哄哄的戏台子一般, 画风实在滑稽,人人全都忍不住捂嘴低笑。
却见云祯也并不坐下, 只就着窗边,拿起唢呐,手指按上, 随口一吹。
一声长而苍凉的乐声响起, 辽远, 悲寥, 犹如边声号角,群鸦掠过暮色,长烟落日千嶂里,
堂上忽然一静。
姬怀素抬起眼睛,心下巨震,已反应过来, 这是军号。
军中掌号,多用唢呐, 以其足够响,足够远,号令三军十分方便。
云祯垂着睫毛, 仿佛只是随意吹着。
乐声悠长, 在不算大的讲学厅内回荡着,所有人却听出了那种悲怆、悠远和沧桑来。
曲很短, 不过半盏茶时间,云祯就吹完了,真的像个民间小调,但却沉重苍凉得仿佛负担了太多内容,他将唢呐交给小内侍。姬冰原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座中姬怀盛却忽然拍案道:“吹得真好!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唢呐了!”
座中原本十分安静,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窃笑声又响起。
云祯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抬眼笑着对姬冰原道:“是和老兵学的小调,陛下跟前献拙了。”也是小时候图新鲜和忠义院的老兵学的。
姬冰原看了他一眼,目光沉沉:“曲名?”
云祯道:“白马归。”
将军百战死,白马归故里。
这是葬歌,大战后无数将士无法回去,只能沙场裹尸,就地掩葬,老兵们送走太多昔日兄弟,只能在落日后的战场,吹一曲葬歌,送同袍们的魂灵回千万里外的家乡。
但座中坐玉堂食金馔的公子们,没几个人真正知道战争的意义,他们只知道父辈创下了累世功业,他们摩拳擦掌,来到京城,只为了争夺这天下至尊之位。
十二岁就领兵的姬冰原自然知道这是葬歌,他看了眼云祯,手指轻叩几案:“少年人还当多听些轻快活泼的,莫要学这些死气沉沉的,移了性情。”
云祯看了眼姬冰原,他一时还没有从那曲子里头走出来,想到眼前这位人人敬畏爱戴的明君却御驾亲征一去不回,不由面上带出了痛惜来,连忙低头行礼:“谨遵陛下谕命。”
姬冰原却被他那一眼看得心下一闷,少年人如何有这样哀恸的眼神!果然就不该让他一个人在府里守孝!到底守孝那几年发生了什么?怎的年纪小小青春芳华,就吹此不祥之曲?
不该让他和忠义院那些老兵们混着,好好一个少年人,都学了什么东西啊,守孝后又进学,想来学里这些宗室子,也没什么好结交的,眼见着能入眼的没几个,难怪云祯心就没在这学里,整日只想着逃学。
姬冰原心里打算着,面上却也还平静,又点了几个学生,听过后勉励了几句,看内侍们禀报内阁议事的大臣们已齐了,便起了身回去议事。
心里却念着这事,特特留了云祯在宫里晚膳。
云祯还惦记着之前被罚的事,听到皇上又留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