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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半路没了力气,结结实实地摔到花园里, 沾了一身泥渍和尘土。
泥水糊住她的眼睛,她抹了把脸, 爬起来, 钻进后花园修剪整齐的绿叶里。湿润泥土的味道夹杂着腐烂植物的味道冲进她鼻腔, 葱郁遮住了光线,她几乎无法呼吸,但她顾不上这些, 也不敢探出头来, 只一直爬,终于在黑暗里摸到破损的栅栏,翻出庄园。
她开始没有目的、像个疯子一样在雨中奔跑。黑云压在她头顶,街道灯光微薄又黯淡, 身后开始响起侍卫的叫骂和蓄养猎犬的狂吠声。
这些人想要找到她,沾染她,像狗一样撕扯她,像他们对待她的母亲那样把她的骨血饮尽、皮肉碾碎,让她跪下来求他们上她。
让这群贱人做梦去吧,因为她什么也不是了!
亲手把刀刃扎进敌人心脏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她愈跑愈快,在雨里勾着嘴角痛哭失声,然后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上。
赫尔因希——或者说亚德琳娜——想要倚着粗粝的墙壁边际站起来。可她的腿像被牢牢钉在了地上、无法轻松地移动。她低头,能看见自己破损流血的手,大抵是被管道的铁锈划破了。
但这并不是她站不起来的原因。迟钝的痛感折磨着她,亚德琳娜喘着气,颤手往颈后摸,只摸到一手暖热的鲜血。
她匆忙离开,伤口还没密封完全就暴露在雨水里。别说感染的概率,只消一段时间,大抵就会失血过多。
她该跑起来的,可她根本……
亚德琳娜扶着墙,把自己硬生生撑起来,佝偻着腰,沿路缓慢地走。她视野的角落看得到墙上自己留下的血——太多鲜艳的红色齐齐刺进她脑海里。
膝盖像泄了气,又一次跪倒在地上。
这条路很窄,是单向车道,雷鸣暴雨的晚上几乎没有人经过。Omega委顿地躺下,脸擦在水泥地面上,只觉得身体在慢慢转凉。雨水冲刷过她的身体,她好像也变成了雨,太阳出来,就要随着温度蒸发了。
这样也好。反正她也没地方去了。
反正她也没想活着。
生死有命,她做了选择,就得承担后果。
Omega闭上眼,幼时的记忆蜂拥而至。冬日暖热香甜的烤棉花糖,壁炉里炭火噼啪作响,星辰节的菜谱里永远都有炖菜歇在案桌上冒着热气。她总会去偷吃一口,但母亲从不会因此责骂她。
她的生命里还没有父亲,总觉得自己会成为Alpha,能保护好母亲,攒钱离开这个鬼地方,和她好好生活下去……就够了。
她眼前有刺眼的亮光。
听说人死之前会看见自己站在明亮的甬道里,亲人和朋友会在两旁同她告别,星辰会在甬道的尽头迎接她。那她会见到母亲吗?
随即她意识到那光不是她的幻想,因为她耳侧听见了渐渐迫近的引擎声。Omega瘫着,根本没有力气动弹,眼睁睁看着那辆车碾过来——
在她面前急急刹了车。
刹车的声音非常刺耳,亚德琳娜躺着,喘了一声。
后座靠她这边的门被谁自内打开。
走过来的人不大——不如说根本是个孩子。Omega的视线只看得到她的下半身。小牛皮的靴子擦得发亮,金紫双色的边线沿着裤缝向下,结结实实地包裹住腿肚。
那人冒雨过来,在她面前蹲下。制服齐整得没有一丝褶皱,扣子稳稳系到最高,领带妥帖地垂着,整个人像个洋娃娃一样,精致又漂亮。
她大抵正好相反,满身都是血和土,邋遢又狼狈。
……贵族家的小孩这个点在这种破落地方干什么?
小孩子大抵是看到路边上有个人躺着不动,好奇地下来探查。但紫罗兰堡的这种小孩她见得多了,自己曾经也是——趾高气昂意气风发的,可对于不属于他们的世界的人,便懒得再多看一眼。亚德琳娜非常肯定,下一秒这孩子就会对她失去兴趣,露出嫌恶又避之不及的表情掉头离开。
可对方没有。雨水从她削薄的短发间滴落下来,Omega终于转了转脑袋,看见她的脸。小孩子还没长开,就算摆出严肃的表情仍显得娇俏可爱,那双眸子是晶莹透亮的浅紫色,像精致打磨过的水晶,清澈有神,在暗夜里也闪着光。
真好看。她心说。
那孩子在她面前跪下来,抿唇,从口袋里掏出雪白的丝巾擦干净她脸上的泥水。她没躲开,怔愣着,听见她清亮的声音,“您还好吗?”
车另一侧的门打开,穿着长裙,端庄高贵的女性撑伞下车,赶到她们身边。
雨声哗然,女性疾步过来,那孩子起身让开,她弯下腰检查Omega,温暖的手贴在她颈背,把她托起来,“赫尔,打个通讯回去,让你凯尔叔叔准备手术。腺体切除,组织没有剔除干净,手法不当,出血严重。”
她叫赫尔?赫尔……赫尔因希?陛下心尖上的小皇女?
车辆高速行驶,她缩在女人怀里,侧眼看就是那孩子慑人心魄的眼睛。她见自己看过来,按着终端转身,手摸上Omega的侧脸,轻柔地抚了抚。
她闭眼,陷入长久的黑暗里。
再有意识的时候,天空清朗,温度适宜。微风拂过窗帘,她转头就见到坐在她身边读书的小皇女。这孩子这回比上次穿得还要正式,礼服搭扣坠下金色流苏,白色手套裹着掌指,僵着小脸凝神看手中的书页。
意识到Omega的视线,她转眼。刹那间笑容像冰雪消融一样尽数展露。她跳下椅子冲过来,半途又局促地慢下脚步行走。
亚德琳娜闷笑,不知道牵扯到哪里,猛然开始咳嗽。赫尔因希蹙起眉,凑到她面前,“您受伤了,最好不要乱动。”
她脱掉手套,白嫩的小手按在她额头,认真地探了探,有些脸红,“医生说您没发烧,但还在危险期,我想陪着您。”
“啊,抱歉,我还没同您自我介绍。我叫赫尔因希,我的家人叫我赫尔。”
“您……别嫌我话多。我知道您是病人,要好好休息,可……”
不吵。
眉目修长,温婉又安静的Omega侧身,牵住了她的手,又一次沉沉睡去。
雷声炸响,赫尔因希醒过来,猝然坐起身。她喘着,心脏像被揉碎了那样一阵一阵地发疼。酸胀的涩意从胸口冲上她眼角,手攥着被子拧紧了,哑着嗓子死死压住喉咙口要冲出来的呜咽。
睡着的人不会发生共鸣,可她是用戴娅的视角经历的这一切。疼痛、不安和无措都还写在骨子里,又再加上怜惜。她在黑夜里无声啜泣,直到Omega按开床头暖黄的灯光,手搭上她肩膀。
赫尔因希回身,扑到她怀里,知道她醒了,也不再控制声音。戴娅摸着她后脑的头发,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