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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孙熊也乐得清静。
    乐游原,顾名思义,便是长安城上至王公显贵、下至贫贱庶民游乐之处,故而不论何时,总是人声鼎沸、笑语欢歌。
    乐游原高耸轩敞,乃是长安城的最高之处,登高望远,整个长安城尽收眼底,南是曲水汤汤,西是禅寺宝塔,今日晴好,就连宫城都能影影绰绰地看清三四分。孙熊头遭来,便被这景致震慑,几乎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孙兄,看傻了?”有几个京城子弟打趣道。
    孙熊眼也不眨地看着,半晌轻声道:“长安城在发光。”
    他那乡巴佬的样子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孙熊似是回过神来,也不觉羞耻,不卑不亢道:“在下孙熊,淮南道举子。我乃一介乡野村夫,平生未见过世面,让诸位见笑了。”
    “在下晋阳叶胥朝。”
    “区区雷州朱毓标。”
    “不才兰陵刘宗棠。”
    “鄙人余杭钱循。”
    “姑苏王庐。”
    王庐与他视线相会,对方目光森冷似冰,满是不屑,孙熊却嘴角含笑,颇为和气,主动招呼道:“半年不见,阁下风采一如往昔。”
    王庐却视若无睹,从他身旁绕了开去,边对一旁的刘宗棠道:“并非我清高傲物,只是家慈常将一句话挂在嘴边。我自幼聆听慈训,不敢不从耳。”
    “是何警句?不如也让我等也长长见识?”
    “宁与君子为敌,不与小人为伍。”
    他显然打着忠君爱国的名头,积攒了不少人望,所至之处均有不少拥趸,与他相比,孙熊这里就显得格外冷落。
    孙熊不以为意,干脆自顾自地用起酒菜,等着主人出现。
    “诸君,我来迟了,该罚。”赵之灿急急忙忙出现,手中拎着两坛酒,“只是我方才去武陵春打了一壶好酒,前头的人太多,等了半个时辰,这才来迟,诸位勿怪勿怪。”
    这借口找的,又不是贺熙华,大家公子连小厮都差使不动,还要亲自去排队打酒,说出去,怕是谁也不信。
    孙熊自然也懒得拆穿,本想闷头吃菜熬过这一场,却见那赵之灿端着杯子最先踱到他跟前,“你便是孙熊?”
    孙熊停箸,抬眼看他,起身道:“在下孙熊。”
    “我曾听堂兄提及过你,还给我读过你的文章,当真是生花妙笔,锦绣文章!”赵之灿仰头将酒饮尽,上下打量孙熊,两眼发光,“尤其是那篇赈灾策,简直是不世出的奇文!又是才子,又是能吏,貌比潘安,不下宋玉,难怪兄长让我好生与你亲近结交。”
    他过于殷勤,孙熊吓了一跳,在心中将赵之焕骂了千万遍,却还是僵着脸与他寒暄客套。
    王庐等人虽不快,但到底顾及赵之灿的面子,不曾立刻发难。
    就在此时,刘宗棠与王庐换了个眼神后开口,“既是当世才子,今日又是诗会,不如就请孙熊公子为我们赋诗一首?”
    善策论者往往不善诗赋,赵之灿下意识地想为孙熊推脱。
    孙熊目光定定地看着王庐,悠悠笑道:“这有何难?”
    第58章 第四章:云泥之别
    这有何难!
    此话一出,便有数人嗤笑出声,原因无他——孙熊出身太差,县衙胥吏也不过比贩夫走卒强上些许。再看他粗布烂衫,就连个小财主的儿子都不如,不要提在座诸位王孙公子了。
    赵之灿瞬间变了脸,看向最大声的那几人已是面色不善。
    孙熊对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物本就不屑,自然也不会介怀,只对那刘宗棠道:“请兄台出题吧。”
    刘宗棠故作潇洒地将那洒金檀香折扇对着山下一指,“不如就以登高为题,如何?来前兴许孙兄也已做了些准备。”
    孙熊端着酒盏起身,“我是个粗人,只会做些打油诗,准备何用?何须准备?”
    旁人衣袂飘飘,孙熊布衣短打,可他半张脸映着曦光,竟别有一番气度,“登高而远望,烟霞满长安。”
    确实有些打油诗的味道了。
    孙熊目光定定地看着烟雾飘渺中的层檐重楼,依稀辨认出那是蓬莱殿,深吸一口气,“宫阙委尘垢,春色殊可哀。”
    有些人对视几眼,须知蒙尘不仅是指沾染尘埃,也指天子失位逃亡在外,蒙受风尘,他是贺熙华的僚属,本不觉得他有此意,可一想起后面的可哀,又觉得有些拿不准了。
    孙熊转过头来,随手在席中虚点,“犬彘相对坐,豺狼当道啼。”
    被他点到的恰巧就是方才嗤笑的几人,各个均是勃然大怒,甚至有人起身准备辩驳。
    孙熊长叹一声,坐回席上,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人都听闻,“满座尽欢悦,我独断中肠。”
    话音一落,场上鸦雀无声,倒不是这打油诗写的有多好,而是里头的意味……
    如今贺鞅是主考官,考生诗会上的诗词文章是极其容易流传出去的,就算开国烈祖为了杜绝以貌取人,设立了殿试屏风制度,可中了进士后领受的差使,依旧是由垂帘的贺太后,还有摄政的贺鞅来定。更别说他还曾是贺熙华的幕僚,听了这诗,贺熙华还会提携他吗?不给他穿小鞋到死便不错了。
    这么明目张胆,这孙熊若不是个无谋莽夫,便是想做个狂生隐士了。
    “好诗!”一片寂静中,钱循击掌而叹,“咱们品诗,词藻是其次的,关键在其神。此诗虽过于朴拙,但极有风骨,我很是喜欢。”
    赵之灿被惊出一身冷汗,惊疑不定地看着孙熊,先前赵之焕从扬州修书过来,说是有一个同科举子,很是不凡,让他多留意,必要时可以相交,想不到竟是这么个浑不吝的主。如今在他的诗会上传出去这等辱骂贺党的诗,就算贺党顾及宗族,不敢找他的麻烦,也够吃一壶的。当前的举子隐隐分为两派,自己就是两边都不想得罪,才将贺党的孙熊和激进帝党的王庐均请了来。可未能想到孙熊禁不得激,反而比他们还先发难,一旁几个父兄是贺党的举子神色已有些难堪,今日看着不太好收场。
    “呵呵,有些人诗做的好,满嘴的忠孝节义,还不是认贼作父?去年若不是你,恐怕贺熙华早已经伏诛,贺党也早已经身败名裂,如今还装什么忠臣纯臣?不过是贺家的一条狗。”王庐冷声道。
    这里有不少人都隐约知晓去年水灾之时,王庐曾串联淮南道江南道考生,想要一起哭陵威逼朝廷处死贺熙华,加上极短的时间内傅淼决堤构陷贺熙华之事又东窗事发。王庐和他背后之人想要置贺熙华于死地,其心昭然若揭。听他的口气,彷佛孙熊曾经力保贺熙华,坏过帝党的大事。
    如此很多人看向孙熊的目光又微妙起来。
    孙熊定定地看着王庐,“我虽为贺熙华所驱驰,可我敢以列祖列宗和子孙后代之名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