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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
    贺熙华到底重伤方愈,公事处理久了,难免精力不济。故而命人在身后摆了个屏风,屏风后再置一桌案,命孙熊每日在那温书,若贺熙华有吩咐,亦可第一时间效力。
    贺熙华一发话,孙熊便搁下手中《玉台新咏》,起身踱至堂下,拱手道:“在。”
    贺熙华面上怒意未消,眼神却柔和了几分,“你先选个临淮郊县的地方走一趟,随便挑几个豪强惩治一番立威,也好给其余诸县做个榜样。”
    “可这些豪强动辄家仆成百,学生一介文弱书生,势单力孤,如何能和他们抗衡?”孙熊其实心中早有章法,只不过存心逗他。
    可贺熙华根本不曾上当,无奈地瞪他一眼,“给你一百衙役,速去。我等你三个时辰,天黑之前,定要复命。”
    在六曹或羡慕或看好戏的眼神中,孙熊也不拖泥带水,对贺熙华笑了笑,便领命而去。
    贺熙华对他别有一番笃定,也不再管此事,将公务收尾。
    约好了一块去巡防的安保良在一旁等候,越想越觉得稀奇,实在难以理解小贺大人为何对区区一个举人青眼有加。
    正在浮想联翩时,贺熙华轻柔的声音传来,“安大人,抱歉让你久候了。”
    安保良回过神来,“刺史大人客气。”
    贺熙华将他那本厚厚的治河方略取出,“安大人此书实是惊世巨作,下官昨日收到后挑灯读完,方知‘此书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是何意。”
    安保良又客气了一回,又听贺熙华道:“然下官斗胆,有一拙见,请大人斧正。能否在此书中加上一节,水部命专人巡视堤坝,定时整修,形成定制,这样便可防患于未然。哪怕是遇上决堤这般突然之事,也不至乱了分寸。”
    安保良一听,深以为然,“都说小贺大人是难得的能吏,今日见了,方知传言不虚。我回头便将这段添上,之后再请小贺大人过目。”
    贺熙华谦逊一番,又苦涩一笑,“吃一堑长一智罢了,若是此次有专人巡防,就算歹人要掘堤,也不至……”
    他摇了摇头,将这丧气事抛诸脑后,看了看案上积压如山的公文,“虽庶务繁杂,可若是每日不亲眼去看看,也是放不下心。安大人,你我早去早回吧。”
    二人巡视堤防,说是早去早回,没一两个时辰哪里足够?待他们回衙门时,早已晚霞满天,衙役都已散去。
    孙熊端坐在大堂正中贺熙华的主位上,正奋笔疾书,见他们来了,便淡淡地抬头扫了一眼。
    这一眼谈不上有多凌厉,可对上那凤眼还是忍不住让安保良心中发颤,转过头来,又觉好笑,自己一个三四品大员,如何会被一小举人所震慑?又见身旁贺熙华微微扬头看了自己一眼,仿佛在向自己炫耀一般,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了。
    好在孙熊又匆匆写了几行字后,便极快地起身行礼,“学生见过安大人,见过贺大人。”
    贺熙华走到他身旁,低头看他方才写下文字,笑道:“竟这么快么?”
    孙熊笑道:“已比预想中慢些了。”
    他起身,将贺熙华扶到座上,又从一旁的小炉上取了一直温着的鱼羹,“周叔备下的,怕凉了,便一直温着,大人趁热喝吧。”
    贺熙华笑笑,小口啜着。
    “学生不负使命,共收回临淮田亩八百余亩。”孙熊这才慢慢回报,“只是学生先斩后奏,用了个不得已的法子,假传了大人的钧命,还请大人恕罪。”
    “哦?你又编排我什么了?”贺熙华挑眉,却也看不出多少怒意。
    “学生先前便已对照往年记录,对各县豪强所占土地心中有数,今日学生带着百余衙役寻了占田最多的那户,随即当场宣了大人的钧令,朝廷原先颁布明旨,淮南道所有受灾百姓,免税两年,然而若有人抢占旁人土地,不仅不免税,还按照承明八年,税赋最高的那年缴纳。”
    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安保良咋舌。
    “按照玄启田律,朝廷免征赋税,州牧有便宜从事之权,虽是先斩后奏,但你做的也未错,毕竟我也给了你便宜从事之权。”贺熙华赞许地点头,“如此,他们占的田亩越多,则越是亏了。”
    “不错。”孙熊狡黠道,“学生与他们说,若是将田亩交还,则依旧免征。此外,学生还命人抬了几口空棺,说是原先那些绝户的田亩的主人,要落叶归根。他们又觉得不偿失,又觉晦气,纷纷退还了。”
    “做得好。”贺熙华不吝赞赏,转头对安保良道,“我这幕僚,可是个极妙的妙人?”
    在他热烈的目光下,安保良艰难地点了点头,“妙极妙极!”
    第54章 第二十一章:阳关三叠
    贺熙华大概是看重孙熊到了极点,对他的做法一概照单全收,很快整个泗州的田亩便收回得七七八八。
    安保良那头进展得也颇为顺利,兴许很快便能将那些小湖连成一片,只待将汇入淮河的黄河水引来,再挖条沟渠引到长江里去,便大功告成。
    忙忙碌碌中,贺熙华惊觉中秋、重阳均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也忘了给自己身边的僚属休沐。正巧天子圣寿在十一月十一,立时给衙门上下人人都放了假,还赏了银两。
    孙熊坐在榻上,捏着手里鼓鼓的荷包,看着一旁笑得牙不见眼的周俭昌,突觉一阵无力,“咱们大人也太小心了,如今九州上下,怕也就他在真心实意庆贺天子诞辰了。”
    周俭昌瞥他一眼,“乱说,我看天下百姓都是真心实意的,毕竟能得几日清闲,又常有赏银,谁不高兴呢?”
    “那若是回头中书省发个旨意,说是日后大将军的诞辰也休沐,估计除了御史台,大家依旧是一般的欢腾。”
    “那自然。”周俭昌不理会他黑了的神色,蹙眉看他,“我可被你害苦了,方才大人对我说,今年恐怕就我们几个在一块守岁了,要我做一桌年夜饭,从现在开始就预备着食材。”
    如今在贺熙华的心中,周俭昌恐怕已经越过包掌厨,成了泗州厨艺最为卓绝之人。苦于孙熊威逼,周俭昌屡次想辩解都被打断,只好让自家大人就这么误会下去。
    孙熊思忖一二,叹息,“这恐怕是大人在临淮过的最后一个年了,确实得热闹热闹。”
    左思右想,孙熊想出了一一石多鸟之策——包掌厨家破人亡,正服着做饭的苦役,妻女如今正在衙门帮佣,干脆将他请来掌厨,自己从旁协助;安保良孤身在此治水,自然要奉为座上宾;王郎中与严耀祖母子一直借住在贺熙华的宅子里,自然也得一块叫着。再加上一些无家可归的衙役,正好摆上两三桌,既热闹也不会显得过于喧闹。
    贺熙华自是允了,又给他们拨了些银两备菜。其实倒也不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