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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就连做知县都常力不从心。”
    说罢,大约他自己也觉得无趣,又见天色不早,便道:“此书我那还藏有一本,这本便赠与你。望你能以顾相为士则,早日取得功名,报效朝廷。”
    他每每自谦到了自贬的地步,孙熊料想其间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却也不便打探,便躬身谢道:“多谢大人赠书,学生定不负大人美意。”
    孙熊怀里兜着这本臣轨回县学,只觉此书无用至极,正想着如何处置,就见同窗严耀祖正揉着眼背着行囊往外走。
    “严兄,你这是?”
    严耀祖双眼已哭得红肿,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闷声道:“愿孙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日若是一举得魁,别忘了昔日同窗。”
    说罢,潦草地拱了拱手便走了。
    孙熊被他那又嫉又恨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就见包俶双手拢在袖中,站在一旁,“他爹死了,家中只剩祖母和娘亲,不得不回去种地了。”
    县学束脩极低,若是家中有人服徭役,更可免去束脩。自贺熙华执掌临淮,延请名师,县学比起大户人家的族学私塾也是不差什么了。
    当今临淮,但凡识得几个字的年轻人,都想在县学苦读,日后谋一个功名或是条不用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出路。
    严耀祖本就学问平平,如今又得回去养家尽孝,这条青云之路算是彻底堵上了。
    孙熊看着他清瘦背影,几乎想象不到那双执笔的手握锄头的样子,就听包俶在一旁漠然道:“半年前梁成栋不读了,如今是他,也不知下个会是谁。”
    孙熊如鲠在喉,又听包俶幽幽低语:“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二位听说的版本哪个是真的
    第10章 第一章:牛刀小试
    转眼便到八月九,淮南道依旧酷热无比,孙熊在狭小的隔间里满头大汗,还时不时留心擦拭,免得让汗渍污毁了卷面。
    半年之前,他绝不会想到自己竟有一日会和几百号乡野村夫挤在一起,考秀才。
    监考的似乎是淮南学政,收卷时看了他好几眼,不知是觉得他眼熟,还是在纳罕如此品貌之人竟穿的如此寒酸。
    煎熬了数日,孙熊方觉无事一身轻,悠然在扬州城四处游荡。
    扬州在天启朝乃是最富庶一州,甚至有扬一益二之称,到了玄启,虽由于战乱比前朝稍有不如,也仍是车水马龙,花月春风。
    孙熊紧紧握住袖袋中文牒,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这次但凡考中,这身份便过了明路,只要不再回京,便可安稳度过一生。
    “孙兄!”与他一同来的,正是县学中的富家子弟周子文,此番也与他一同赴考,此时面上难掩喜色,显是考的不错。
    “周兄。”孙熊拱手行礼,“你可回临淮?”
    周子文爽朗一笑,“难得来一次扬州,何必太快回去?我想在扬州停留几日,见见世面。孙兄不如一道吧?”
    孙熊摇了摇头,周子文刚有些不悦,就听孙熊道:“实不相瞒,此番我随贺大人一道来的,仍有公务在身,还请周兄见谅。”
    周子文一听贺大人正在此处,更生了攀附之心,当场要求同去。孙熊心知贺熙华性情,也便没有回绝。
    二人到了扬州刺史府外,正巧朱门洞开,贺熙华站在阶上,正拱手作别,一身青衣分外秀挺。
    门内前呼后拥着一红衣男子,对贺熙华倒是和颜悦色,二人寒暄了几句,贺熙华便登车欲去。
    孙熊还未有动作,周子文却生怕错过了,急切切地奔过去,大呼“大人!”
    贺熙华顿住,见是个有几分眼熟却更为眼生的学子,淡淡道:“你是临淮学子?”
    “正是,托大人的福,学生此番也能参加院试。不瞒大人,学生方才考策论,想到的尽是大人为政之举,有大人这般的父母官,实乃临淮之幸,更是学生之幸……”
    周子文径自滔滔不绝,贺熙华却一眼瞥见不远处默然而立的孙熊,“还不上车,傻站着做什么?”
    孙熊对周子文歉意地拱手,快步登车,坐在车辕上,为贺熙华挑起车帘。
    贺熙华淡淡道:“周公子,本官祝你金榜题名。届时乡试之时,本官自会为诸位举子送行。时候不早,走罢。”
    孙熊半跪在车辕上,主动揽过了车夫的活计,“是。”
    周子文看着他有辱斯文的畏缩模样,忽而觉得得到县太爷青眼也不是什么值得庆贺之事了。
    “行了,别做戏了,进来坐。”待车驶远,贺熙华才招呼他。
    孙熊也不客气,轻身进了车内。
    贺熙华正撑着头沉思,孙熊留意到他比初见时又清减了几分,又想起其平日亲政清俭,不由得再度感慨贺家歹竹出好笋。
    “我刚刚得到消息,”贺熙华缓缓道,“今岁河东道大旱,河北道蝗灾,按惯例,这三道今年定会免赋,换言之,淮南道江南道等地便会加征。”
    “国库存银不够么?为何一定就得加征?”孙熊诧异道。
    贺熙华苦笑,“你未和朝廷那些老爷们打过交道,国库的存银向来是不动的。甭管天灾人祸,凭谁想从户部手里多抠出一个子来,都是本事。”
    “竟如此么?哪怕是宰执们也无计可施?”孙熊知道户部都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却不知竟这么厉害。
    “若是宰执出面,是会好些。可这帮人怀恨于心,款项可能会一拖再拖,久而久之,若不是被逼到了极致,一般州县都会自寻出路,而不是花上十天半月赶到京城,再和他们斗智斗勇数月,请他们拟文盖印又是数月,有这功夫,早就自己想到法子了。”
    孙熊见他忧心忡忡,揣测道:“可是我县年景不好?”
    贺熙华长叹一声,“泗州本就不甚富庶,临淮又在淮河黄河之间,历朝历代饱受水患之苦,在泗州都算得上穷县。若是今年再加征,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
    孙熊想起县学里那些同窗,他们能识得几个字,已然是临淮县较为宽裕之人,都清贫若斯,可想而知寻常黔首又是如何水深火热。
    他自小到大,听闻的都是“海内宴清、四海升平、太平盛世”这类歌功颂德,乍一见这血淋淋的凡间,只觉五味杂陈——被欺瞒的愤怒,揭破真相的难堪,更多的是无穷无尽的愧疚。
    “若是你考中秀才,明年八月才是乡试,这段时日,你且可愿意暂不去县学,先在衙内做些……”
    “学生求之不得。”孙熊二话不说地应了,“说来惭愧,这段时日受临淮百姓供养,才未横尸街头,学生不论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贺熙华想起他刚至县衙时的冷心冷面,不由得颇为宽慰,“你能如此想,甚好。”
    二人默然无语地在马车上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