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内供奉的神像跪下，不亢不卑道：“今日借道毗沙门天神神社，愿恕不敬之罪。”
    孩子半张脸沾有血污，细嫩的脖子上有一道长长的刮口。用于拨开草丛枝叶的手更是破损不堪，满是尘土。
    但他望向神像的眼中，没有祈求，也没有愤恨，好似神明救或不救都与他无关。
    他不知道，附着在神像上的光球在听到他的话后剧烈摇晃起来。
    门外，追兵无声无息地包围了神社。他们确认了他们的目标就在里面，只要他们一冲进去就能把他抓住。
    “小心点，”其中一个人说道，“好歹是那个雀之宫家族，就算是再小的雀之宫也不容小觑。”
    “老四你多心了。”另一个人嘲笑道，“你看那个雀之宫宪司，逃命跑得比谁都快。他妻子更是废柴到能被炸弹炸死。”
    “这家雀之宫，除了逃跑也没别的本事了。”
    神社内，昭彦垂眸，“昭彦当三谢毗沙门天神大人。”
    说完，他俯身深深拜下。
    目视跪前九寸，目不斜视。
    昭彦没看到，在他拜下去的时候，神座上供奉的雕像裂开了道道缝隙。
    “一谢毗沙门天神大人收容之恩。”
    雕像从头部落下一块碎石。
    “二谢毗沙门天神大人宽恕污秽之恩。”
    雕像的四肢碎了。
    昭彦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他坚定地将第三拜拜了下去。
    神社门在这时被人一脚踹开，老旧的门不堪重负，只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咔嚓声响，就断成了两半。
    “三谢……毗沙门天神大人宽恕损害之恩。”
    刺目的光芒从神社神座供奉着的神像上传出，不，那或许也不该称之为是神像了。神像一寸寸破碎，露出来的，是一张与神像完全陌生的脸。
    “我可不是毗沙门天。”陌生的神从神座上一步步走下，挑起了地上伏跪的孩子的下颌，逼他抬头看自己。
    昭彦不敢去看他，也不敢不去看他。
    他避重就轻，只看到了神的衣角，那大片的盎然青色活跃在祂的衣袍上。
    “您是……山神？”
    昭彦迟疑着，从雀之宫教授的大量神名中勉强翻出了一个统称。他不知道面前的神是什么，只是看着祂的原色，对照图谱，猜他或许是偏向生命神职的神。
    “山神？”神歪头想了想，倏然一笑，“对，我就是山神，也是这座山的山神。”
    言出法随，从山神确认自己的神名，祂就成为了这座山唯一的神袛。
    碧绿的神力从祂身上扩散出去，触及门口呆愣的十几人，轻轻一震，就将他们震成了粉碎。昭彦被山神保护得很好，一点都没伤到。
    昭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为何不敢看我？”山神好奇地想要外腰去看他。
    昭彦本能一转身，没看他，“神不可直视。”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像利箭直击山神的心。
    山神那时还不知道有‘萌’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祂只是觉得很喜欢这个人类。
    非常非常喜欢，喜欢到，在万物中永远能第一眼看到他的地步。
    他是祂有意识以来，这漫漫记忆长河中最漂亮的色彩。
    “这样啊……”
    山神摸了摸下巴，“那我变成人类好了。”
    任性的新生山神压根没考虑过其它问题，祂那与生俱来的、令无数神明羡慕嫉妒恨的庞大神力就这样被祂用来塑造了人类的身躯。
    神明不可轻易现身人世，更不用说行走人间。想要一个人类躯壳更是难上加难。山神没说完的是，祂不止想要一个人类躯壳，更想要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人类，和祂最喜爱的生物成为平等的同类。
    祂的两份神力用来塑造一个人类躯体兼转生体绰绰有余，塑造完，还有一小半余留的。
    山神看到孩子身上的血污，问道：“你流了很多血，疼么？”
    昭彦想了想，耿直地回答，“其实大部分都不是我的血，我伤得不多，很疼。”
    “哦。”山神点点头。
    随后，祂毫无征兆地把手上的神力团往孩子那里抛去。
    昭彦被吓得有点慌，但看山神没有反应，也就释然了。神都没说呢，那就应当是没问题的了。神要害他只需要动动手指，根本不需要绕一大圈，那光团，应该是无害的。
    之后身体上伤口的快速修复也证明了这一点。
    “你好好吸收它。”山神叮嘱昭彦，“我需要花点时间来融合人类的身体，到时候你就能看到我了。”
    昭彦轻点头，“好。”
    说完，山神走向了那具人类的身体中。身体平放在地上，只有狰狞的五官能看出山神正在去适应他。
    只是祂没想到，人与神天差地别，哪怕祂是自愿给昭彦神力，昭彦也难以承受。过了不久，昭彦就昏迷了。
    而祂也没有想到，神力与人身的融合，所产生的冲击会让他们都失去了这段记忆。
    第93章
    悠木良一开始发现自己与山神分开时, 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他还以为，书会让他们一直一起。
    不过分开也没关系。
    悠木良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他出现在一个简洁又温馨的房间里，大片暖色调铺满了房间。房间里排有几排书架，上面放满了各色各样的书。显而易见地, 这是一间书房。
    书桌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型光团, 祂面前的书悬浮在空中离桌几厘米的地方, 自动翻页。
    悠木良向祂走过去。
    光团同时转过身, “又见面了，幸运的小家伙。”
    在光团的示意下，书本自动合上, 又安静地被放置回了它在书架原本的位置上。
    听到光团话时, 悠木良心中产生某种明悟。
    青年盯着光团, 目光从陌生变得熟悉，他像是在看多年不见后重逢的老友, “好久不见，书。”
    “我可不幸运。”悠木良走上前，自顾自拉开了书桌旁的另一张椅子坐下。
    光团没有实体，也没有面孔，但悠木良还是能从祂无言的时间里感受到了祂的嫌弃。
    光团恼怒地一拍桌子，“你哪里不幸运，你都能接二连三地找到我的碎片，你知道人世有多少人对我的碎片趋之若鹜吗！”
    “我是创世神书, 你明白我的地位吗？如果你知道, 现在就应该立刻马上恭恭敬敬地给我献上供奉，而不是放肆地坐在那里！”
    光团越说越大声,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祂内心的不满。
    “不, 你不是。”悠木良纠正祂, “你顶多算是一个副本。”
    “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战五渣。”
    青年淡定地翘起腿，双手交叠在腹部，平视光团。
    光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