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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桐下意识看了一眼柏修文,见对方微微蹙着眉,于是也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
“这、这件事我憋挺久了,就寻思找个机会说,就当年那码子事……我在这儿,先跟你说句不好意思。”
“当时大家都年轻,是吧?”张元龙一边嘿嘿笑,一边左右环顾坐在他身边的同学。可惜谁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都一脸疑惑地回视。
高桐没什么表情,低着头看转到自己这边儿的大闸蟹。他有些发晕。
“我们也都是觉得你有意思、挺好玩的,就想跟你说两句话,做个朋友,可惜你不领情啊……”张元龙砸了咂嘴,“更何况后来你做事儿也不地道,你看我们谁也不是歧视同性恋,但是哪有你这……”
然而柏修文突然开口,清冷质感的嗓音响彻在房间里:“你喝多了,张元龙。先坐下醒醒酒。”
“不……不行,柏哥,你说的难道不是……”
一旁的陈鹏似乎也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捂住张元龙的嘴叫他坐下。
一时间没人说话,都说出‘同性恋’这几个字了,哪还有人不明白这是在闹哪一出。
当年高桐暗恋柏修文,并在校澡堂里喊其名字自`慰,这是周所周知的事情。哪一个寝室里夜谈的话题都少不了这个。
那时候正是零几年,同性恋这种名词哪有如今这样普及常态化,大家啧啧称奇的同时也不禁恶心——居然在校内对同性手`淫,高桐实在让他们大跌眼镜。
高桐一直站在原地,手压在桌上颤颤发抖,不住的喘气。
坏事的废物。
柏修文脸色也不大好看,他磨了磨后槽牙,吐出一口气,对高桐道:“想走吗?”
他瞥见高桐的膝盖一直哆嗦,心下明了高桐状态又不大对,此下再有什么解释和道歉都是多余,只得再待时日再说开了。
可不知是谁也没个眼色,或许也是为了缓解尴尬,对柏修文说了一句:“对了柏哥,哈佛那个青年领袖人才计划靠谱吗,就什么肯尼迪学院,我爸让我报名来着,正好你在那读书,我……”
美国?
大脑轰然炸开。混沌的脑海里倏然清明,高桐终于想起来当时听柏修文和那中年人聊天时的不对在哪里了。
他一直以为柏修文是在欧洲或者澳洲念书的。这也是即便他觉得柏修文与白先生虽处处相似,却仍能勉强区分得开的原因之一。
他至今记得与白先生初始时对方发来的信息。
“……男,S,23,189,78kg,美硕在读。”
高桐伸出手,他竭力保持镇定,将一旁的酒瓶拿了过来,缓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
眼见着柏修文全无理那人的意思,甚至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过去,江唱晚连忙出来打圆场:“我听美国朋友说肯尼迪学院是世界上最大的间谍培养基地,你可别说以后想进国安部……”
或许是一直以来的迟钝终于迎来曙光,他一下子通透起来,仿佛一束光陡然在身体疯狂闪烁——猩红色的液体咕咚咕咚流入杯中,旋转着,不断下陷,伴随着这令人沉闷却令人愉悦的声响,高桐终于想起江唱晚的声音熟悉在哪里。
绝不会有错。
调教时他曾多次听见白先生与人通话,那是个大方爽朗的女声,当时他就有点莫名的熟悉,只是完全没当真。这样一个六年未曾重逢的声音早便模糊在印象里了。
高桐的喉结动了一动,他咽了口唾沫。
为什么他会这么愚蠢?
怀疑过,也几乎确认过,却总被自己的愚笨和幻想压下去。因为他始终都想不通,为什么——凭什么?!
曾经陪他在漫漫长夜中谈自我与人生,那些语音、视频的调教;给他订购爱吃的蟹黄汤包和生活用品;再到现实约调,那些诉说、亲吻、满足与馈赠……在他凉薄的二十来年人生里,白先生是确确实实走进过他内心的人。
后来世事难料,他不得已放弃了这段畸态的关系。可他不敢承认的是,他其实有过那么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是喜欢的。
他曾把对方当光看的。
如今真相大白了。
高桐站都站不住,脑神经突突地跳,眼前浮现出无数个小黑点。一旁的柏修文却突然起身,对他说道:“我送你回去。”
高桐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低声喘道:“……你别碰我。”
当年带着高高在上又疏离的笑意说‘恶心’的分明是他,那现在这样算什么?
六年后卷土重来,不仅在他的出租屋里安排监控窥伺他的生活,更借着sm的关系冠冕堂皇地欺骗他,让他沉沦于愚蠢的支配服从的性`关系。是想看看他过得有多糟糕吗?
是报复吧?是羞辱吧!
包厢里空气都凝滞了。这个聚会实在是状况频出,围观群众完全不明真相,又是面面相觑。
额上的汗与不知什么东西糊了一脸,眼睛都难以睁开,高桐拿衣袖胡乱擦擦,转头便要离开。
“高桐,”名字被叫住了,对方拿起衣服跟在后面:“这里离医院不近,外面太冷不好打车,我送你。”高桐僵硬地转过身来。他双眼都泛着血丝,脸也憋得通红。不知是酒的后劲上来了还是什么缘故。
“离我远点。”喘气像是拉风箱的嘶鸣,高桐紧紧咬着牙:“你离我远点。”他就是这么窝囊,费了好大力也终究没说出来那个滚字。
柏修文瞬间就明白了。
一时间无话可说,他知道这时高桐情绪极不稳定,只得顿了顿,道:“我们回去再谈,好不好?”
可也不知这句话里有什么雷区,高桐陡然被激怒了,那一秒他猛地起身拿起旁人桌上的酒,用力地,癫狂地,朝柏修文身上泼去!
“去死——去死吧!”他崩溃地吼出声,人活像个鸡崽子一样跳起来:“柏修文……柏修文!我……我他妈欠你什么了!”
他这模样难堪又不体面,在场的人都看懵了,几秒后才有人把他制住按在地上。
纵使被人按着,高桐仍旧张牙舞爪地挥着手叫喊柏修文的名字。然而他就像饭桌上龇牙咧嘴的大闸蟹,模样摄人,却不过是虚张声势。
有人连忙给柏修文递纸,江唱晚跑过来给他擦脸上的红酒。当事人却仿佛被定了身似的,怔怔地站在原地。
第98章
青年是一直死死盯着他的。两手被拧在背后,双眼血红,脸挨着地砖,粘上了不少瓜子皮。
他咬牙切齿地咆哮出他的名字。
倏忽之间,柏修文的大脑里闪回出无数个片段。
异乡羁旅多少年,大洋彼岸的床榻,当壁灯悉数关掉,拉上厚重的帘幕,空旷阒然的房间变成了尘封深埋的匣子。入睡困难的那些个夜里,年少的记忆不断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