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紧握着琴弦,方式却有些奇怪,她的大拇指包在四指里面。
竟是这样,当时顾香河看着程萱的手,定定地说“我确定不是你”,那日走在去夜兰州的路上,他低声说“她告诉我,要保护你”,原来如此。
年追弦一时间想要落下泪来,那时程姐姐面对钟故生命垂危,竟然还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他示警。还好,还好这回,总算是护着他们安全无虞了。
他也将大拇指包在四指里面给了顾香河一拳头。
时燃一路由着程萱指路,带着她和小宝快速地穿过竹林,他一下也不敢回头,胸腔隐隐作痛,身上的各处伤口似乎都崩裂开来。而他面沉如水,竟丝毫不显痛楚之色。
“时燃……多谢你,多谢你们。”
时燃低声道:“你不必言谢。若是你们出事,小年不知该如何难过。”
说话间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时燃沉默地将小宝交给程萱,一言不发地转身冲进大火熊熊,浓烟滚滚的竹林。
时燃再次赶回原地时那大火的包围圈已经小了很多,顾香河见了他大声喊道:“带小年走!!先带他走!!”
时燃却深深地看了年追弦一眼,甚至没有时间冲上去抱一抱他,对他再说一句“等着我”。
年追弦白净的脸上蹭了一块黑,看着可怜极了,他拿着脏兮兮的布巾捂着口鼻,只露出清澈干净的圆圆眼睛,那眼神不变,那样的好、形容不出的好,让他爱极了。
时燃望向那双眼睛,它们仿佛理解了他未说之语,还灵动地回应着他——我等你,我会等你。
时燃沉默地上前一掌打晕顾香河,带着他转身便走。他的体力早已经透支,转身那一瞬间血丝顺着他的嘴角蜿蜒而下,他身上的每道伤口都不停地向外渗着血,漆黑的衣衫早就被血浸透,可这一切都抵不上来自心中的那一处越来越大的破口,那让他痛的发疯——
他把他的小年一个人留在那里了。
那里的烈火滚卷,黑烟漫天,汹涌的热浪在黑夜中像是死神的鼻息,那里是人间炼狱。
而他的小年正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时燃的一颗心仿佛已经被这山火灼烧成了渣滓,化成了灰碾进了泥里。这个念头他再不敢想,用着他最快的速度把顾香河扔到安全的地方,便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时燃大口大口地喷出鲜血,灵力近乎枯竭,脚步却不敢慢,他一身漆黑的血衣,似一把沉重的利剑划开这无情的烈火。快一些,再快一些,他脑中纷乱的念头只剩下一个——小年,别怕。
时燃再次赶回去的时候,那片空地已经不见了,天地间只剩火舌卷走了一切。
他的小年……他的小年……
“小年!!小年!!!”
时燃双目赤红,巨大的恐惧撕扯着他的思绪,他怕的快要发疯。
时燃,我在,我在这。年追弦看见了时燃,围在时燃周身的剑风已经残破不堪,只将将护得住他自己一人。他绝望地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颤抖的瞳仁里全是恐惧。
年追弦思绪恍惚起来,他昏昏沉沉间,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年追弦似乎听见了时燃痛苦地哽咽,和他们初见时他在梦境中的哽咽声音重合在一起。
呼啸的大火卷上年追弦青色的衣角,贪婪地火舌舔舐着他细白的脖子。他很想跑过去抱着时燃,请他不要那么害怕,可是火光已经将他吞入腹中。
他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他应该是感受的到疼的,但此刻他只知道胸腔里还在鼓动的那一处痛的比烈火焚身还要难捱千百倍。
年追弦的视线渐渐模糊不清,他看不见时燃了,也听不清时燃的话了,眼前是一片暗红色的重重黑影,耳边只剩野兽一般的声音,似哭非哭。
忽然间,年追弦落入了一个沉沉的怀抱,那人抱的极重,他觉得痛极了。可那人的怀抱太过宽厚,为他挡去了所有的灼痛,让自己沉沦在他的怀里。
“小年,别怕……”
是这句话。他听过多少次这样的话?在梦里,在现实,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厮磨。
嘴唇忽然一痛,那人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然而他很快就放开,轻轻地舔了舔,小心地含着,像无声的歉疚。那人的舌头温柔地扫过他的唇,顶开他的牙齿,轻轻地勾住他的舌爱抚着,缠绵着,像护着宝贝一样不敢用力。
然而忽然那人变得凶狠起来,叼着他的舌头用力地吸允,疯狂地滑过他每一寸空隙,从上颚到舌根,与他抵死纠缠。那人重重吻他,让他几乎化在这个怀里。
他的思绪断成了碎片,浑浑噩噩不知身处何方,他不知自己是何人,更不知紧紧抱着他几乎要把他勒断的人是谁。大火之中,他似乎无处可去,但分明这个人的怀抱就是最好的归宿。
他忘记了思考,也忘记了疼痛,他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了两人相交的唇舌之间。
那人吻得太重了,他不得不用尽全力地去回应他,他用了最大的温柔去勾着那人,安抚这惊慌颤抖的野兽。
火光冲天而上,净世竹林化为深渊火海,咆哮着席卷了千百生灵。万籁无声,天地间一片涂炭。没有人知道,这林火之中,有两个人颤抖相拥,唇舌痴缠,他们疯狂地互相慰藉着对方的惊惧,魂灵缠绵悱恻,肝脑涂地,共赴心安之处。
第二句诗开始
清风拂面,空气中布满了雅致的竹香气息,年追弦睁开眼睛,满目竹影深深,日光斑驳,清新洁净的空气萦绕在鼻尖,让他不禁恍惚了一下。
他还记得时燃带着顾香河走后不久,四周的烈火就肆虐扑咬上来,他根本退无可退,心中不是不害怕的,但那一刻,他心里更多的竟是对时燃的歉疚。
我死了……时燃怎么办?
然而不知是不是濒死的错觉,他好像是看见了时燃,看见他撕破火光,焦急慌乱地寻找自己,他很想冲上去安慰他,可那时他已经被火海拉进了深渊动弹不得。
他多么想扑上去告诉时燃,你不要着急,我还好好的。想问他伤的那么重,还这样调动灵力送大家出去,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他好像有千言万语,他脑中好像荡起了无数的前尘往事——可此刻他却对当时的一切没有任何印象了,只记得太烫太灼,他浑身都痛。
年追弦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的唇瓣,他整个被烈火焚身现在却完好无缺,身上的痛觉都消失了,只有嘴唇这里还隐隐作痛,那痛楚模模糊糊地蔓延到心脏,他却不知原因为何。
“好了好了,你别发呆了,赶紧继续吧!”
冷不丁身旁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年追弦侧头去看,见常青土靠在旁边一棵竹子上,他愣愣地问道:“常青土前辈?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