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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有一碗什锦粥,可惜微波炉在挂在墙上,他够不着。
    见颀搬了一把小凳踩上去,拧开天然气灶,蓝色的文火在夜里画了一圈,见颀把粥倒进锅里,用勺子舀出剩下的,一边等一边观看火焰。
    他许了一个愿望。
    比起去南加州过冬,他希望明天5岁生日的时候能见到一对不那么醉醺醺的父母。
    哦,是今天。
    于绾拒绝承认自己变老。
    她穿比年轻时还要鲜妍露骨的衣服,妆容印刷在脸上,聚会,饮酒,跳桑巴舞,她用这些对峙焦虑,但生逢一些特殊的时刻,焦虑总是避无可避。
    比如见颀的生日。
    “对不起,亲爱的。”于绾把儿子抱在腿上,6岁了,他还是很小,不会让她的腿发麻,“我把哥本哈根时间看成了纽约。”
    “没有关系。”见颀小声说,“我已经习惯了。”
    “天啊,你生气了?”于绾朝他的颈窝里拱了拱,逗他发笑,“不要闹脾气,你爸爸明晚就回来,替你补过生日。”
    “爸爸?”见颀眼珠转了转,“他不是经常在外面吗,他真的要回来?”
    “当然。”于绾帮他理了理头发,“你们会一起去旅行,往南一点,去石山还是别的什么,也许他还会带你参观他那见鬼了的暗房。”
    姚见颀听了一会儿,问:“你不一起去吗?”
    “我?当然不。”
    “你们又吵架了吗?”
    “我们已经不吵架了。”于绾说,“当一对夫妻连架也懒得吵……”
    于绾及时停了嘴。
    “你说过,你曾经很爱他。”见颀说,“人为什么不能一直爱一个人呢?”
    于绾笑了笑,感伤又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脸颊:“玩得开心,亲爱的。”
    “亲爱的,想象一下你对我的感觉。”
    “唉,这可怎么说呢。就像你一宿好梦醒,喝了手工现磨咖啡,去公司勤勤恳恳一天,完成了一个拖延很久的项目,它没你以为的难,你完成得还不错,有种半辈子来一回的满足感。你比平常提前二十分钟下班,地铁上还有空位,你避免了腋下的汗臭,甚至闻到了奇异的应季的花香。你在路边买了最常吃的那家油松饼,双份,以及低糖汽水。你哼着不记名的曲子,歌词是月光之类,上楼,上楼,然后,在家门口发现了一只死老鼠。”
    DVD里的主人公接下去说了什么,见颀没有听清,蔺书忱的大笑把剧情打断了。
    “不好笑吗,宝贝?”蔺书忱把他举在自己的膝头上,与他头挨着头。
    于绾的面孔定格在屏幕上,虽然是在两个主角背后,依旧是这所黯淡房间里唯一的光亮,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一家人难得地重聚了。
    “你母亲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怎么认识的?”蔺书忱问。
    “剧场。”姚见颀答道。
    “正是!”蔺书忱高兴地摇了摇他,把目光投向电视,“当她从舞台上走到我的座位旁,把手放在我肩上,对着我的睫毛吐出台词时,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她选中了你。”
    “我们选中了彼此。”蔺书忱以回忆的口吻说,“你母亲的美惊为天人,我无法想象不为她而聚焦的镜头是多么没有灵魂。”
    姚见颀听完这些,没有发问。他学会了在不解面前镇守缄默。
    “7年,”蔺书忱说,“爱情已经死了几百回,留下的只是……狗屎。”
    姚见颀从他膝头爬下。
    “抱歉,宝贝。”蔺书忱重新搂住他,“我不该在你生日的时候说丧气话,快来看我买的蜡烛,1、2……正好7支!”
    酸奶蛋糕很大,蔺书忱在这方面从不吝啬,他说:“我们一起吹蜡烛。”
    他遗忘了许愿的步骤。
    不过没关系,见颀没有阻止,因为他也忘了自己的愿望。
    “我不想再和爸爸单独过生日了。”
    于绾在镜子前打理栗色的卷发,听到这一句话后,问:“为什么?”
    另一头不作声,她走到见颀面前,将解下的素绉缎丝巾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承认,他有时候是神经兮兮的,毕竟他是个摄影师,碰巧才华枯竭。”于绾耸了耸肩。
    他有时看我像看一件摄影作品。
    “但他对你还不赖,至少不像对我一样。”
    我害怕他还没对我做的事。
    “我们虽然分开了,但依旧是你的父母,有各自爱你的方式。”于绾摸了摸他的头顶,“是不是,见颀?”
    那就姑且算作是爱吧。
    见颀埋下了头。
    第60章 童年:宝贝
    蔺书忱的皮鞋声音响停在身后时,见颀正在趴在茶几前往雪茄上画画,桌沿上有一根正在燃烧。
    他捡起盒外的一根打量,褐色的茄衣上是一把倾斜的斧头。
    “我记得,”蔺书忱说,“早两年你会给我画玫瑰。”
    “斧头画起来利索。”见颀的笔尖没有停顿。
    蔺书忱慨叹一声,闻了闻雪茄,把它放到一旁,蹲下身,手掌轻轻覆到见颀的肩膀上:“你看到那些照片了?”
    没有回答。
    “什么时候?”
    依旧没有。
    蔺书忱把他紧握的自来水笔抽走,在见颀手心留下了长长的笔迹。
    “回答。”蔺书忱道,“或者提问,随便你说什么,别不理爸爸。”
    见颀反复摩挲着那条黑线,与他的掌纹重合,直到它渐渐被汗水洇开,见颀才开口。
    “他们比我还小。”
    “什么都不穿。”
    “别人把他们压在了地上……”
    “嘘——”蔺书忱捏着他的肩,“别害怕,别害怕。”
    “你也给我拍照!”见颀跪在地上,忽然尖叫起来,“你让我摆出那种姿势,我做不到你要的表情……”
    “我的好孩子。”蔺书忱一下一下地揉抚他的背脊,“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特别的。”
    见颀在他胸怀里难受地摇头。
    为什么他没有在一开始就说不?
    当他站在镜头面前,像猎物一样惊惶,蔺书忱极尽耐心地摆放他的手脚,像诱哄水手的塞壬。
    他为什么没有说不?
    “宝贝,我觉得你可以把扣子解开两粒。”
    在他7岁生日的第二天。
    “我有些冷。”
    “那么我可以把暖气开得高一点。”
    风声的确更大了,像阳光一样照拂着见颀的脸庞,他沿着胸骨松开两粒扣子,问:“可以了么?”
    快门连响了几下,随后是蔺书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甚至还要更多:“你太紧张了,宝贝。”
    见颀松开交缠在身前的手,犯了错误似的只敢低着头觑他。
    “知道吗,你比你母亲还要好看。”蔺书忱步上前,把相机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