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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胎找个好人家,最好像李释那样的,站在权势顶端,不忧人间疾苦,多好。
    长安城里第一声鸡鸣响起,第一缕晨光打在两方白布之上,苏岑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只见一人迎着晨光而来,在他身前站定,微微颔首,“苏大人,爷要见你。”
    苏岑扶着桌案站起来,微微凝神等眼前的眩晕下去,点点头,“刚好,我也要见他。”
    第44章 天真
    苏岑坐在马车里对着窗外出神,破晓时分,长安城里还算安静,这个时辰在街上闲逛的无非是早起的商贩,刚从青楼出来的嫖客,赌场里熬了一夜的赌徒,芸芸众生,都用自己的方式活着。
    “苏大人可知小世子是什么人?”祁林出声打断。
    “嗯?”苏岑微微回神,“北凉王萧炎的长子,北凉王府的世子。”
    “可知他为何入京?”
    苏岑不知道祁林究竟要说什么,只能接着回道:“有御史参奏北凉王拥兵自重,意欲谋反。”
    “不是意欲。”祁林道。
    苏岑愣了愣,转而瞪大了眼。
    不是意欲,那就是……实凿?
    祁林道:“十年前爷灭阿史那部,算是消灭了突厥的主体力量,但近年来阿史那下的一个旁支重新整顿草原势力,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趋势。凉州密探九死一生回来禀报,北凉王萧炎已经勾结了突厥叶护默棘,若不是忌惮萧远辰在我们手里,可能早就反了。”
    苏岑显然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质问道:“若是如此,朝廷为什么不发兵?”
    “因为没有实证。一队密探只回来了一个,身负重伤,说完就死了。”祁林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你知道萧家自太|祖皇帝掌权以来就镇守凉州,支系庞大,与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都有牵扯,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贸然起兵只会引起整个陇右道军心动荡,反倒给了萧炎造反的理由。”
    苏岑轻轻垂下了眼眸,缓缓道:“是他让你告诉我的吧?你说这些,无非就是想救萧远辰。”
    “萧远辰不能死。”祁林看出了人脸上的不愉,放缓了声调道:“你今日审的如何?”
    “不是他直接所害,却与他脱不了干系。”
    “不管是与不是,人都是他杀的。”
    “嗯?”苏岑一愣,猛地抬起头来。
    “人是不是他杀的,都要变成他杀的,萧远辰不能死,因为爷要用他来交换。”
    “交换什么?”
    祁林凝看了苏岑一眼,才道:“北凉军的节制权。”
    大周军队的调度向来由兵符来牵制,将符王符合二为一才可调兵遣将,但有一支军队例外,正是驻守凉州的北凉军。凉州地处大周与突厥交界,有军队常年镇守,养这么一支队伍朝廷每年都得付一大笔军饷,却又不得不给。凉州地界荒凉,百姓食不果腹,便都应召入伍吃朝廷饷粮,而且可以历代世袭,传到现在早已经是一张关系庞大的网,外面的人根本插不进去。所以北凉军只认主帅,不认兵符,主帅要带着他们反他们自然会反,要想平息,只能由主帅主动放弃节制权。
    李释想拿萧远辰换的就是这个。
    “不是爷让我跟你说的,”祁林道,“爷什么也没说,他是怕你为难。”
    苏岑微微张了张口,却又默默噤了声,心里留了个神,谁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上次还不是就被他给坑了。
    马车到兴庆宫时天方才大亮,苏岑由祁林领着直接到了宁王寝宫。
    苏岑皱了皱眉:“又是这儿啊?”
    几个月前的经历尚还心有余悸,他实在有些怵这个地方,更怵房里的人。
    祁林却不由分说,直接对着房内道:“爷,人带到了。”
    “恩。”里面应了一声。
    苏岑只能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那人只穿着一身赭色中衣坐在窗前由婢女束发,轮廓深邃,墨发如倾瀑,迎着日光惶惶不可直视。
    苏岑停下步子静静看着,这人好像一直都是如此,吸引着人移不开视线却又不敢靠近,像暗夜里炙热的火光,明知靠近会死,但就是舍不得,放不下。
    如此想来,他屡次在这人面前表现的像只炸毛的猫,咄咄逼人,义愤填膺,无非就是较着劲儿博人关注。
    自铜镜里看清来人,李释轻轻一笑,“离那么远,怕我吃了你不成?”
    等人上前来,又问:“会束发吗?”
    屏退了下人,苏岑接过桌上的檀木梳,一丝一缕,小心翼翼。
    青丝如娟,冰清玉润,苏岑看着手间盈握的三千丝,忽然就释怀了。人生在世不过如此,追自己想要的,爱自己想爱的,哪管那么些规矩桎梏,于人于己,问心无愧而已。
    “给别人梳过头?”李释问。
    “年少时不懂事,总惹父亲生气,每次约莫老爷子要动家法了,我就一早在门外候着伺候人梳洗更衣,再在书房里看上几天书他就不打我了。”
    “你倒是机灵,”李释笑了笑,“都干过什么事儿?”
    “无非就是学堂逃课,顶撞夫子,还有次借了大哥的《桃花志》,我还没看呢就被老爷子搜出来了,拿着笞杖追了我三里地也还是被我逃了,”苏岑绾了个高髻,拿束带束紧,冠九旒冕,“不过也有逃不过去的。”
    李释示意他往下说。
    苏岑便接着道:“十九岁那年我入京赶考,那是我第一次离开苏州,对《山海经》《志怪录》上的东西感兴趣得很,路上碰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友人,两人一拍即合,扔下书箧,在外头游历了一年。回去之后差一点被老爷子打残了。”
    李释也笑了,问:“为什么不赴考?”
    “可能是年少轻狂吧,我觉得我参加科考肯定会录中的,刚从苏州出来紧接着就被束缚在长安城里,我还没玩够呢,不想身上缠满枷锁动弹不得。”苏岑贴身靠着李释,看着铜镜里那张光华内敛的脸,突然有种冲动,他想把他前半生寥寥几年里所经历过的、所见过的都告诉这个人,明明知道两人之间隔着天堑鸿沟,但他就是觉得,他懂。
    于是又道:“挨了一顿打我也不悔,游历过名山大川,看过世间百态,我才知道我真正要的是什么,人有穷而道无穷,尽己之力恪己之道而有终。”
    李释哈哈一笑,“好一个‘尽己之力恪己之道而有终’,难怪有如此心性。”
    “什么心性?”
    李释起身,在人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天真。”
    苏岑皱了皱眉,刚待反驳,转念一想可不就是天真吗?他之前干的那些事怎一个天真了得。取来朝服,仰头冲人一笑,明眸善睐,眼里像坠了万千光华,“天真有什么不好,我就要一路走下去给你看看。”
    李释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伺候人一身行头装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