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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来这里的时日里,最开心的笑了。心里那股压抑许久的烦闷与不安,竟在此刻都消失了。
两人乐了会,才吃起饭来。
陆温瑜边吃边忍不住悄悄看阿云。
阿云虽然吃很快,基本都不怎么嚼,却留了一大半饭菜给陆温瑜,剩下的饭渣子……他看了陆温瑜一眼,见他没留意,就偷偷喂给蚂蚁。
陆温瑜眼角余光都瞄着她,见她如此做,来了坏心眼儿,大声道:“阿云,你在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陆少爷……”阿云忙收回手。
陆温瑜反问:“真没有?”
“嗯……”阿云点点头。
陆温瑜双手抱胸,气道:“可我都看见你在喂蚂蚁了。哼,我带你吃,你却给蚂蚁,白疼你了。”
“陆少爷……你不要生气,我错了……”阿云连声认错。
陆温瑜不怀好意一笑:“想要我不生气啊,那……”
阿云抬眼期切地看着他。
“那你以后每次见我都要洗干净脸,要笑,还有……”说到这,陆温瑜故意停了一下。
阿云忙问:“还有什么?”
“还有……不许叫我陆少爷,叫我阿瑜哥哥,好不好?”陆温瑜伸手刮了刮阿云的鼻头,如此说道。
“这……”阿云十分为难,陆少爷好似不比他大啊……
陆温瑜眼睛一瞪,道:“叫不叫?”
阿云这才嗫嚅着说:“阿……阿瑜哥哥……”
“哼,这还差不多。”
陆温瑜满意了,阿瑜哥哥从阿云嘴里说出来,有股莫名的甜味,让人忍不住一听再听。
“你再叫一遍。”
“阿瑜哥哥。”
“再叫一遍。”
“阿瑜……哥哥。”
“哈哈哈哈,再叫一遍。”
……
第二卷 两小无嫌猜(7)
或许世上真有一见如故,陆温瑜觉得自从有了阿云这个朋友,沂河这个陌生落后的地方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无趣。
这日,他一脸期待地等在桂花树下,昨日让人给阿云做了件新衣服,阿云好像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捧在手心,连哥哥叫的都很甜。
她答应今日穿给他看,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不过阿云穿破麻袋都那么好看,这肯定更好看了。
可是,他等了许久,阿云也没来。
陆温瑜招来宁诚,问道:“宁诚,阿云今日来过了吗?”
“未曾来过。”
陆温瑜觉得奇怪,道:“都这时候了,以往早到了……不会被什么事耽搁了吧,你知道他家在哪吗?”
“知道。”宁诚想,作为一个合格的随身侍卫,早已暗中掌握一切情报。
陆温瑜道:“君不就我,我来就君,我们找他去。你派人跟宁伯说一声,说我晚点回府。”
“是,少爷。”
一个时辰前。
阿云坐在简陋的床板上,裸着上身,身上都是被抽打出来伤口,有些流着血,有些已经变成了一道道青紫的疤痕,看着十分揪心。他正拿着棉布,沾了沾酒精后,便快速地往伤口抹去。酒精刺|激得伤口火|辣辣的,钻心的疼,他却一眨不眨,神色漠然地将一道道伤口抹完。
上完药后,他十分小心地穿好衣服,将全身上下看了一遍,确认衣服上没有血迹没有破,便放下心来。这是阿瑜哥哥给的衣服,可不能弄脏了。
“阿云,乖仔,来。”一个男人进了屋。
“秋伯……”阿云走过去,问:“您怎么来了?”
“你这是……唉,可怜的孩子,阿萧又犯病了是吗?”秋伯看见没来得及收拾的血布,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
“嗯……”
秋伯道:“她又跑出去了?”
阿云道:“嗯……我想去找找她,她今日看着很不对劲,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秋伯怜爱地看着他:“好孩子,秋伯找她就行,我竹篓里还剩一个白玉团,快去吃吧。”
“谢谢秋伯。”
秋伯笑道:“傻孩子,总跟我客气什么。”
阿云揣着白玉团出了屋。
从他记事起,阿娘就是如此,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犯病。
其实他阿娘长得很美,螓首娥眉,眼媚如丝,鼻尖一点红痣,是副绝色的芙蓉面相,只是两边的脸颊上有两道长长的疤痕,是她发癔症时划伤的。
他不知阿娘叫何名,只偶尔听到秋伯叫她阿萧,估摸是姓萧吧。
在他很小的时候,秋伯就是他的邻居。
秋伯没有娶妻,也没有亲人,这十来年一直鳏寡独居,很少与人接触。有时候很忙,忙得好几天见不到他人影儿,有时候却又很清闲,一连半个月都不出门。
秋伯闲暇之余,就会做些白玉团去集市卖,每次都会留一个给他。
每当阿娘犯癔症跑了之后,秋伯总能把她找回来。回来后的阿娘已经恢复正常,只是不说话,时常看着外面发呆,也会怔怔地盯着他。
偶尔午夜梦回之际,阿娘还会坐在床边,轻轻地哭泣。
小时,阿云会问阿娘在哭什么,可她从不告诉他,只一个劲儿地抱着他哭,嘴里囫囵说着“阿娘对不起你”。
可是任她哭得再伤心,癔症犯得时候打起来也是毫不手软,似要将他打死一般。
今日,因要见阿瑜哥哥,所以他便没有往脸上抹灰,谁知阿娘见了他的样子,发了疯似的,拿起木棍就朝他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她打,一声没吭,只是牢牢拢着衣服,担心阿瑜哥哥给的衣服会被打破。
阿娘打到没有力气,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嘴里念叨着:“小孽种……越来越像了……越来越像了!越来越像了!!!怎么会,小孽种怎么长成这样,他怎么能长这样!!!啊啊啊啊!!!”
念叨到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从地上站起来,尖叫着跑出去了。
阿云摸了摸他的脸,这张脸,像谁?不是很像她吗?还会像谁?
阿云怀揣着心事,边走边想,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几个人围了上来。
忽然,他被一把推到在地,腿上的伤触到硬石,眼前一黑,一阵眩晕般的疼痛席卷而来。
“哈哈哈哈,瞧他这软弱样儿,一推就倒,跟个姑娘似的。”
“哈哈哈哈大牛哥好厉害,小乞丐有本事起来呀!”
“哼,这次没人帮你了吧,没娘要的小贱人!”
“就是,上次被打得好疼,这次一并还回来,上!”
几个小孩一拥而上,你一脚,我一腿的狠狠踹着。阿云脑中的眩晕感刚刚下去,又被疼得抬不起头。他微微睁开眼,看见衣服上被踩了好多个脚印,滚了一地灰。
不行,我的衣服……
衣服是阿瑜哥哥给的,不能弄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