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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卑微、自怨自艾,一点也没有,完全不存在,他仍然是那个温暖如同阳光、清新如同浅溪的向嘉丞,连唇边那抹微笑都没有变过。即使面对的是昔日的老同学,对自己那段毫不光鲜的家庭背景了如指掌的左天。即使对方如今已成了身价过亿的大老板,向嘉丞的唇边依旧是那抹浅笑,没有半点局促不安。
没见到向嘉丞时,左天整个心里装的全是那种说不出口的xg爱场面,可真要见到,那点龌龊想法忽然就飞走了。左天有点痛,却不知痛在哪里。听说过的向嘉丞的凄惨传闻,和面前这个干净清透的人形成极为强烈的对比,令他忽然就产生一种深切的怜惜。也许就是这种怜惜,让自己心痛,不浓烈,只有一点,仿佛美酒入喉,辛辣也是绵软的。
不等左天说话,向嘉丞先开了口“你好啊,左天。”
“你好”觉得有些尴尬的人,竟变成了左天。他掩住口轻咳一下,这才自然起来,“你早猜到是我了”
“没办法,你的名字太好记。左天,昨天。”向嘉丞笑,很愉悦的样子,“我一猜就是你。”
“来吧,快进来坐。”左天侧过身,把向嘉丞往屋里让。两人交错的一刹那,左天近距离仔细观察,向嘉丞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眼角现出淡淡的鱼尾纹,只有这时,才能让人看到岁月刻下的痕迹。但这点非但没有减少他的魅力,反而平添几分成熟的优雅。
左天忽然觉得很热,他拿起遥控器,把空调又向下调了一度。小刘端上两杯茶来,左天随意一指“新到的普洱,你尝尝。”
向嘉丞轻啜一口,细细品一品,点点头“果然不错。”他自幼养尊处优,举手投足见自有一种娴雅风度。左天喝了一口,全然辨不清香味,眼睛只望着向嘉丞,感慨地说“你一点都没变。”
“是么”向嘉丞微笑,“可你变得挺多啊。鼎天集团副总裁,早就在电视报纸上看到过,事业很成功。”
“哪里哪里。”左天被他这样当面夸赞,“你也不错,自己开个服装店,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说完这话左天就后悔了,真想抽自己一嘴巴。这话说别人,那是恭维,说给向嘉丞,怎么听怎么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向嘉丞却似没有听出来,垂着眼睑轻轻抚弄手里小巧的杯子,唇边噙着笑“不过是混日子罢了,小生意,做不大。”他把随身带来的手提包放在茶几上,“不如,现在就来量一量你的尺寸”
“好,好。”左天连忙站起来,有点别扭。向嘉丞看出他的拘谨,没点出来,只温和地道“站直了就好,我看看你的身量。”
左天目视前方,昂首挺胸,然后就感觉到向嘉丞的手轻轻掠过自己的衣角。他两只手抻着一根软尺,这处按一按,那处比一比,随即在一个深褐色的笔记本上写写划划。量完了后身量前面,向嘉丞将软尺在左天脖颈上松松饶了一圈,低头看上面显示的数字。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左天清晰地看到傍晚的阳光在向嘉丞浓密的睫毛上跳跃。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到左天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掩饰什么似的开口说话,要打破这种令他有些难堪的静默“生意怎么样还好吧。”
“还可以请把手臂伸直。”向嘉丞一边答着,一边认真地看数据,记尺寸。抬眼瞥了瞥左天“当然比不上你的,都是朋友照顾。”他微低着头,眼睛从下往上看过来。向嘉丞的眼梢略长,这一下竟带着几分妩媚。左天难耐地闭上眼睛,心想,完了,完了
“把胳膊放下来吧。”向嘉丞说,俯下身,单膝跪下,给左天量裤长。修长白皙的手指直抚向左天的胯下,左天没来由地心慌了一下,不由自主后退一小步。向嘉丞诧异地看他一眼,道“别动,再等一会就好了。量尺寸是比较繁琐,得量出二十多个数据,但这样做出来的东西才会舒适。”
“没事,没事,你慢慢量。”左天忙说。
向嘉丞索性双膝跪在地板上,欠身给左天量裤管的宽度,这也是最后一个数据了。他整个人跪坐着,后背的弧度优美无暇,圆润挺翘的臀部完全显现出来。这种姿势在向嘉丞看来没什么,在左天眼里却完全变了一副样子,他猛可里想起跪在面前给自己扣交的b,顿时口干舌燥气血沸腾,忍不住又松开一粒纽扣。
恰在这时,向嘉丞站起身来,对左天一颌首“可以了。”左天如释重负,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灌下一大口浓茶。向嘉丞收拾东西的时候,眼光无意中扫过左天的胯下,目光凝了凝,随即掠开。这一凝极为短促,令人难以察觉,但左天还是发现了,他下意识地也看过去,蓦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微微勃起,立刻觉得万分尴尬。可向嘉丞神色依旧,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只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布料”
“无所谓,你看着好就好。”左天嘴里胡乱答着,闭紧两条腿,心里直打鼓,难道向嘉丞没瞧见
向嘉丞思忖一会,说道“你若相信我,我就替你选了,做休闲装是吧”
“那就休闲和正装各一套,衬衫来一打。”左天希望和向嘉丞的来往越频繁越好,装作很随意地道,“不如,今晚在我这里吃饭吧。大家老同学,好长时间没见面,我请你。”
“吃顿饭是应该的,我请你。”向嘉丞抬起手腕看看表左天注意到那块表很普通,绝对不会超过两千元钱,金属表带好像还断裂过,修补得极为粗糙。向嘉丞说道“不过今天不行,我还有点事,得早点回去。改天吧。”说完就要告辞。
“嘉丞”左天忽然叫住他,声音之大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向嘉丞微微错愕,问道“还有事”
左天舔舔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了半天说道“你家的事,我,我听说了一些。”
向嘉丞了然地笑笑“哦,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还听说,我”左天懊恼地趴趴头发,他暗恨自己太没用,连句话都说不明白,跟那些花里胡哨的小o们不是挺能折腾的吗他深吸一口气,心绪沉稳下来“我听说你是个gay。”
“是啊。”向嘉丞坦然以对,也许这个问题有无数的人,问过他无数遍,“这不会影响我给你做衣服。”
“我也是。”左天说。向嘉丞挑起眉毛,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所以,嘉丞,我想说的是,我上大学就喜欢你了。”左天终于说出了这句话,长久以来的感情终于有了着落。他在此之前还认为自己并非喜欢向嘉丞,最多称得上有好感,本来想处一段时间再看看的,可没想到,话就这么不经过大脑说出来了,说出来之后还没觉得有多么不妥。
是的,左天想,自己是喜欢向嘉丞的,从上大学的第一天起,从他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从几年后的今天,他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起。
向嘉丞应该感动的,世上能有个人这么多年之后,依旧心心念念地记挂着自己,而且家境优越事业有成,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如果他点了头,这就是最浪漫动人的爱情故事,当年一番暗恋不敢明言,时隔多年再次相聚,执子之手不离不弃,向嘉丞应该感动以至于感激的。
但向嘉丞没有,他只是笑了一下,带着几分歉意,他说“对不起,我有爱人了。”
“就是现在和你同居的那个”左天的脸色变了,面容冷下来,“他根本配不上你,而且我认识你更早”
“你错了左天,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的。”向嘉丞打断他,目光流露出一丝锐利,“而且他比你更早认识我。”他顿了顿,一字一字地说,“我们是青梅竹马。”
3、卖卤味
袁一诺四仰八叉地坐在玻璃柜子后面的藤椅里,身上穿着李婶售卖的减价处理十块钱一条大背心,下面穿着一条大裤衩,露出两条粗壮结实的小腿,脚上一双人字拖,手里摇着大蒲扇,一副农民伯伯树荫下乘凉的模样,嘴里斜叼着烟。粗重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眼睛半眯着瞧左上方屋角挂着的小彩电。“传球啊传球啊左边左边我靠,你会踢不”他气忿忿地把烟卷拿下来弹弹烟灰,跟旁边的人一努嘴“瞧瞧什么烂球,我上去都比他强。”
“就是嘛。”旁边人也跟着骂,“臭脚臭脚”
“老板,老板没鸭掌啦”有顾客上门。
“没啦没啦,要买明天请早。”袁一诺头都不回,眼睛都快贴到电视上了,“冲冲踢呀笨蛋”
“那鸡腿呢”
“没有。”
“鸡胗”
“没有。”
“鸡肝”
“没有。”
“鸡”小伙子越问越闹心,女朋友非得要吃这一口,还指名这一家,可要买的都没有啊,老板都不瞅他一眼,这是怎么做生意的这是
还没等他想明白,旁边有人推了他一把“你买不买后边排队呢。”挤上来飞快地扫视一眼玻璃柜里的东西,嘴里叫道“老板老板,鸡脖两个鸭脖两个鸡爪子六个。”
袁一诺这才回过头来,一边唠叨“什么破球,我说没有小罗就是不行吧。”掏出个透明塑料袋刷刷刷几下拿出顾客要的东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共三十五。”顾客早准备好零钱,扔到柜台角落里的钱匣子里,拎起东西走了。紧接着后面又上来一位,又是刷刷刷几下,又是扔的正好的零钱,又上来一位五个人前后用时不到一分钟,小伙子看直了眼。袁一诺叼着烟卷皱眉,俊朗的脸在缭绕的烟雾后若隐若现“我说你买不”
“啊,买,买。”小伙子反应过来,再一看玻璃柜,就剩下一根鸡脖子孤孤单单躺在那里,“啊都卖光啦”
“再磨叽,再磨叽连这个都没啦。”袁一诺麻利地把最后一样卤味包进塑料袋,“一共两块五。”
后面又来人问了“老板,卤味还有没”
“没了,都卖了了,明天再来吧。”袁一诺随手把烟屁股扔到地上。小伙子一瞧,得了赶紧付款吧,掏钱,拿货,转身走人。
袁一诺把油腻腻的木匣子端起来,哗啦啦倒在桌子上,几个钢镚一路蹦跳滚下地,他也懒得看,把一百五十的大票捋好,一五一十数明白,揣到裤袋里。剩下的零钱用塑料袋一兜,冲着旁边人嚷嚷“行了行了啊,闭店了闭店了。”
“还差五分钟,马上这一场就结束了,就差五分钟。1:1呀老袁。”
“几比几我都不管,我现在要闭店,赶紧赶紧走。”袁一诺一点不客气,拎着扫帚往外赶人,“麻溜快点地。”
几个人边笑边骂“你个妻管严,就着急回家给媳妇做饭,差这五分钟啊你,至于吗”
袁一诺挑起一边眉毛,这个动作给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平添几分邪气“我还就至于了,怎么地吧你不给你媳妇做饭你个老瘸子。”
“好好好,咱走咱走。哎,卤味呢给我留没”
“留着呢。”袁一诺从角落里拎出四五个塑料袋,一模一样的袋子上连个标记都没有,他却记得清爽,一个一个塞给几位,“你的一斤鸡翅,老瘸子你五个鸡脖六只鸭掌,郑哥一只烧鸡,赵老弟半只鸭子付钱付钱,概不赊账。”
不用他说都懂规矩,几个人一招手,各自拎着卤味摇摇摆摆地走了。
袁一诺闭了电视,把小店里的烟头废纸略略收拾收拾打扫干净。拉下滑门锁好,拖拉着人字拖,食指摇着钥匙圈,晃晃悠悠到对面“小本”杂货店,把一袋子毛票钢镚哗啦扔到柜台上“本子,换整钱。”
本子从柜台后面抬起头来,一只耳朵眼里塞着耳机,满脑袋黄头发随着音乐一颤一颤,跟得了癫痫似的“多少钱”声音大得像炸雷。
“你数吧,爱给多少给多少”论嗓门谁能比得过袁一诺那是部队里训练出来的,尽管没人知道袁一诺在部队里当什么兵种。当然这些都是老街人们后来才听说的,因为有个转业回来的兵认出袁一诺了,据说以前还在一个班,但袁一诺表现好,被上头给提拔了。可被提拔的怎么还比没被提拔的更先转业回家这义务兵可说不明白,就问袁一诺。袁一诺挑眉毛眯眼睛“我靠,你记错了吧”
别说袁一诺否认,估计整个老街的人也不会信,袁一诺,当过兵拉倒吧。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吊儿郎当一副痞子的德行。可那个兵言之凿凿煞有介事。好吧,就算当过吧,那也是劣兵,没看早早地就被部队给开除了
对此袁一诺从不发表意见,一笑就过去了。他的态度一向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