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到了那晚下药之人,不知皇叔有没有兴趣知道一二?”云幼清听到纪宣灵这样饶有兴致地问他,像是在试探什么。
他望了望挂在天上的一轮圆月,随手阖上窗户,回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纪宣灵却并未直说,反而绕过桌案熟稔地坐了下来,“朕没记错的话,吕源是皇叔的人。”
“陛下说笑了……”云幼清道。
吕源的确不是他的人,但却是摄政王一党的人。云幼清清楚其中的区别,但别人未必这么想。
纪宣灵此时提起吕源,绝不是没有缘由的。
“朕派去查探此事的人回来说,那天送醒酒汤的宫女,是左相送进来的。”
有意思的是,对方好像压根就没想过要掩饰,也正因此,甲辰才能这么快把事情查清楚。
“皇叔以为,他这是想做什么?”
下这种药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想往摄政王床上送人了。
纪宣灵压着火气,只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吕源痛打一顿,再送进大理寺去。
“那陛下打算如何?定吕大人的罪吗?”云幼清异乎寻常的冷静,甚至也没有因他的话感到半点惊讶。
他果然都清楚。
纪宣灵眯起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地笑了起来,“定不了他的罪,还不许我给他找点不痛快吗?吕源的把柄不好找,他那个傻儿子就不好说了。”
云幼清怔愣了一下,或许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当着他的面就说要找吕源的麻烦。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觉得纪宣灵好像在……特意为他出气一般。
“此举未免有些打草惊蛇。”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现在都不是对付吕源的好时机。
“皇叔这是在关心我?”纪宣灵含笑看着他,好像已经确认了这个事实。
云幼清没有否认,指了指大门的方向,道:“微臣只是觉得,更深露重,陛下该回宫了。”
纪宣灵本也没想赖着不走,起身走到他面前,替他拢了拢衣襟。趁着人出神之际,又顺势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问:“还酸吗?”
“你……”云幼清语滞,脸上一热,耳根子瞬间便红了。气愤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别,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在了他手背上。
这一掌是真的拍狠了,纪宣灵手背一下子就红了。他故作夸张地龇牙咧嘴,一脸委屈道:“好疼啊皇叔……”
云幼清明知他是在装模作样,仍是忍不住担心了一下。
然而懊恼过后,又瞬间冷了脸,把人推出房门外,无情道:“陛下慢走不送。”
从摄政王府出来时,纪宣灵心情甚好,轻盈地从偏僻的墙角一跃而下,钻进了早早停在一旁的马车里。陈岁一直等在里面,见他回来,忙醒了醒神起身迎接,“陛下……”
纪宣灵微微颔首,径直钻进马车,“回吧……”
一同等在这里的,还有认了干爹,被指名到御前伺候的陈庭。他至今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入了陛下的眼,总不能是因为自己穿了回龙袍的缘故吧?
陈庭想不通,只能将一切归结于自己的运气。
待人坐稳后,陈庭挥了挥马鞭,一声脆响后,马匹在夜色里发出不满的哼声,晃了晃脑袋迈开蹄子走了。
纪宣灵从来不是一个好运气的人,但自从回到六年前的现在,真真是打瞌睡都有人给你送枕头。
前头刚在皇叔面前说了要抓吕源那傻儿子的把柄,人就巴巴的送到跟前来了。
“喂!前面的马车赶紧让让,我们公子要过路。”
吕相唯有一子,名唤吕思雍,狭路相逢,说的大抵就是现在了。
左相府的小厮想必是狗仗人势惯了,见他们的马车简陋,语气多了几分不耐。
此时已过了宵禁的时辰,两方不约而同选择了抄近道,此处路面虽比主街窄了不少,但不至于容不下两辆马车,只要一方稍稍往街边让一让即可。
“陛下,咱们让吗?”他们今晚出来得低调,陈岁也拿不准纪宣灵究竟愿不愿横生枝节。
纪宣灵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施施然道:“为何要让?”
陈岁懂了,赶车的陈庭也懂了。反倒是叫他们让路的小厮,见他们半天不动,不由气急败坏,“听不懂说话吗?这可是左相府的马车。”
陈庭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方才又得了准话,遂壮着胆子狐假虎威道:“左相府的马车又如何……”
他们这可是天子的马车。
大约是陈庭的语气太过不屑,透露着一股「你也配」的猖狂,竟一时将对面的小厮给吓住了。
少顷,对面的马车里传出一个声音:“不过让个路的事,阁下何必这般斤斤计较。”
“吕思雍,吕公子。”纪宣灵悠悠开口,“既然只是让个路的事,那不如劳烦你先让让。想必吕公子定不会斤斤计较的。”
吕思雍想不到对方竟敢这样驳他的面子,一时怒上心头,狠狠掀开帘子钻了出来,冷笑一声道:“你是哪家的?有胆子报上名来,别给脸不要脸!”
报上名来?纪宣灵自出生起就没有被人当面问过名讳,今日可真是见识了。
他低头愉悦地理了理衣摆,赏脸答道:“纪氏纪宣灵,不知吕公子可曾听闻?”
纪宣灵?
吕思雍愣了一下,想了半天也没能想起来京城除了纪氏皇族还有哪个纪姓大族。
等等,纪氏皇族,这好像是……陛下的名讳……
吕思雍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却仍不死心地问:“你……你可知冒充皇帝是诛九族的大罪。”
“吕公子……”陈岁从马车里出来,打破了他最后一点期望。他好心提醒道:“顶撞陛下,也是大罪。”
虽然不至于诛九族,但叫他吃点苦头,给吕相找点不痛快还是足够的。
见人彻底愣住,陈岁再次叫了他一声,“吕公子,让让?”
左相府的小厮战战兢兢请示自家公子,“公……公子?”
吕思雍一掌拍在小厮脑袋上,“还不快让!”
陈庭架着马车顺利穿过街口,缓缓向皇宫驶去。
“陛下,您若要借此怪罪吕公子,今日的行踪恐怕就瞒不住了。”陈岁伺候了两任皇帝,最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现下却忍不住多了句嘴。
若陛下深夜造访摄政王府的消息传出去,还不知道有些人会怎么想。
朝中多的是不愿见到皇帝和摄政王关系亲近的人。
纪宣灵无所谓道:“随他们怎么想,朕本来也没打算瞒着。”
“…”不想瞒着出来的时候又何必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
“而且,不偷偷摸摸的,怎么叫他们费尽心思去猜想朕与皇叔究竟是不是在暗通曲款呢。”
只是没等他问罪吕思雍,右相和荣国公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