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自己没念过书就羡慕人家。你看看，这罗氏百货公司普通的营业员的一个月工资就是八块大洋——我敢说整个上海滩都不会有哪个店铺的伙计能拿到这种工资。你说如果真的中学毕业，还会洋文的话，这一个月不会工资十五，或者二十吧……”
    “真的会洋文，干嘛不去洋行做事，要去当个售货员？”
    “你说对了！我表哥是罗氏商行的文员，他说他不打算做文员了，准备去新开业的店铺做售货员去啦。听他说，除了每个月工资，年底还有按照分红呢，卖的越多，挣的越多。”
    “真的？其实我也上过两年的私塾……要不我去试试？”
    “其实我也会一点点洋文。来是康姆，去是狗，点头噎死，摇头闹……”
    坐在罗氏商行对面的查理咖啡厅的露台，看着张贴的招聘启事下头热闹的景象，罗夏至知道自己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从今天开始，为期一个月，除了《申报》以外，上海滩大大小小的报纸，杂志，包括外文报纸，都会刊登这起让人目瞪口呆的招聘启事。
    上海，江浙，乃至全国的人民，都会知道罗氏商行将会在大马路上擘造一间大型百货公司，这间百货公司将在一年后开业。
    这一则招聘启事只是第一步。
    之后的每半个月，他都会派人在这些新闻媒体上刊登有关于未来罗氏百货的广告，可能会是大楼的奢华装修，可能会是未来即将贩售的商品信息，可能会是开幕当天他们请来的各路名角明星。
    总之，从今天开始，所有的人都会对这间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百货公司充满好奇，无数的人们将比他罗夏至更要期待百货大楼建成开业的那天！
    ————————————————
    这边百货公司的筹建轰轰烈烈的地展开了，罗夏至忙的脚不沾地，连周末笑笑从学校回家都不能陪她到处玩耍。
    在瘦了整整十斤，并且因为中暑晕倒在工地后，罗夏至再一次被送上了崇明岛的“瀛洲小筑”调养。并且被罗云泽勒令在他的体重不恢复到原来的重量就不能回城里继续工作。
    罗夏至压根不知道自己骨子里是个工作狂，如今猛一闲了下来居然浑身难受，恨不得找点事情来做做。
    阿乐这次是非常非常听大少爷的吩咐的，连电话都不让他们三少爷接——自从上回发生了那次“台风夜事件”后，罗云泽就命人拉了一条电话线到瀛洲小筑。
    “三少爷，今天午饭我们吃红烧蹄髈，粉蒸肉，糖醋小排，最后是莲藕老鸭汤。秋天快到了，吃点鸭子补一补。”
    如今已经是厨房总管的阿青嫂端着一碗刚炖好的燕窝上来，一边报着午饭的菜单。
    她如今可是铁杆的“三少爷党”。罗夏至对他们家而言简直就是“恩同再造”，不但既往不咎，还给了她一份很是体面的工作。
    如今学校建好了，她的男人还被聘请到小学校去做了校工。他们夫妻两个人一个站在操场上，一个站在露台上就能见着。两个人如今都是既不用吹风，也不用淋雨，比起过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田日子，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阿青嫂，这也太多肉了，做几个素菜吧。”
    听到这“肉天肉地”的菜单，罗夏至简直要晕过去。
    “三少爷，大少爷说了，一个月之内，您不恢复原来的体重，我们厨房所有的工人都要被辞退。”
    “什么？”
    大资本家如此无理取闹么？
    阿青嫂坚决地说道，“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工作——少爷您就努力吃肉吧！”
    ————————————————
    用了午饭后，罗夏至迫不及待地往小学方向走去。刚才站在露台上俯视，已经看到孩子们课间在新建的煤渣跑道操场上欢乐地跑跳着。一边全新的两栋校舍的房顶是红色的，屋顶上两扇老虎窗像是两个大眼睛，整个学校看上去都生机勃勃。
    阿青嫂的男人，也就是校工阿青，热情地把他带进了校长室。
    出乎意料的是，前来招待的校长，却不是顾翰林。
    “顾校长回去了？回上海城里了？”
    看着眼前年逾五十，满脸慈祥，颇有肯德基上校风采的王校长，罗夏至惊讶地问道。
    “是啊，我两个月前大病了一场，但是学校修缮又不能没人主持。上海那边的教育局就派了顾校长来暂管。等学校修缮完毕，差不多开学一周后，顾校长就回去了。”
    也就是半个月前顾翰林就回了上海……
    王校长慈善地说道，“我听工友们说，罗少爷是大好人，在台风天接济了学校的工友，真是谢谢您了。”
    罗夏至低头笑了笑。
    心里却爬上了几丝不满。
    这还是结拜的大哥呢，离开了小岛回到上海，居然也不去找他。堂堂罗公馆在哪里，上海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还是说，他又遇上了难事，不能联系他呢？
    拜别了校长，罗夏至回到“瀛洲小筑”，看着一片紫霞下，孩子们放学归去的身影，落寞地叹了口气。
    “三少爷，有人拜访。”
    阿乐敲了敲门，将脑袋探了进来。
    “谁？”
    谁会特意到这个孤岛上来拜访自己？
    “唔……是警察局的那位胖胖的警长。”
    阿乐为难地挠了挠头，“还有一个小孩。”
    小孩？
    ————————————————
    大腹便便的警察局长姓张，在和罗夏至寒暄了一番后，很不客气用他短短胖胖的手指去抓茶几上新做好的巧克力杏仁饼干了。
    “这小子，我们也没有办法。岛上也没有孤儿院，他家的亲戚都不肯收留他……”
    张局长一口西点一口红茶，吃的不亦乐乎。
    “他爹妈如今都下了大狱，这同村的人都不待见他。您看，我们也没有办法了，警察局毕竟是办公的地方，不是收容所是不是？”
    局长拍了怕手上的饼干渣，将一个穿的邋邋遢遢，一直低着头不言语的男孩子拉到罗夏至面前。
    “这就是阿香的儿子小叶，今年十三岁。阿香和她男人一共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如今他们都蹲了监狱，这孩子就没人照顾了。他倒是机灵，饿了几顿后，居然跑到我们警察局来了，还赖着不肯走。 ”
    张局长打了一个饱嗝，“那个，罗少爷，听说您是出了名的大善人，能不能……收留一下？”
    罗夏至看了看那低眉顺目的小子，实在想不通这是出于什么逻辑，自己要收养曾经害过他的夫妻的儿子……
    他长得很“圣母”么？
    张局长临走的时候，打包带走了一整盒的点心，留下了那个孤零零的可怜男孩儿——黎叶。
    当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