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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竞价,那望安老道直接将一只破了窟窿的烂匣子,拍到桌上。
“你这老道士好大口气,破盒子里装得是金,还是银啊?就想这么全包下来。”
周围人见望安老道实在不起眼,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跟着哄笑起来。
望安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怒,终于有了几分过去的模样,但很快他又强压下情绪,也不与周遭人争辩,而是抬起头,直接对夜叉红姬说道:“频道此物足可购三十兽魄,且再不会有人可出更高价。”
红姬闻言一笑,但并不带嘲讽,只是扬着红唇说道:“那便劳烦道长给小女瞧瞧,究竟是何等宝物,也好让其他贵客心服口服。”
望安老道攥攥手,像是还在挣扎,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已汇聚过来,也由不得他不开了。于是他一咬牙,将那破木匣子整个掀开,霎时间,一股浓郁的灵气便从其中溢出,引得周遭众人皆是心神一震。
就连离得稍远些的叶鸽,也感受到了灵气的滋润,十分好奇匣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此物乃是家师所留的紫金仙鼎,便是放到俗世里,也能值个万金了,”望安老道极为不舍这宝贝,但还是狠狠心说道:“
今日贫道就以此来换那三十兽魄,不是诸位谁能出得高价!”
“那东西,真的有那么值钱吗?”叶鸽忖度着,这望安老道坑蒙拐骗那么些年,怎么说也应有些家底了,怎么一上来就把这么个宝物给抵了?
“感其灵气,应是所说不假,”谢臻靠着叶鸽的身后,轻声说着:“这老道多半是遇着什么危及性命的大事了,不然肯定舍不得把它拿出来。”
危及性命?这整日招摇撞骗的老道士能遇到什么事呢,莫不是仇家寻上门来了?可要真是如此,他砸重金买兽魄又有什么用呢?
叶鸽是想不通的,而他身后的谢臻,显然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双目淡淡地盯着那老道士。
紫金仙鼎一出,这下可再没人敢嘲笑望安老道了,就连红姬脸上的笑容都变得热切几分,她清清嗓子开口说道:“可还有人能出得高价?若是没有,这三十兽魄可就都归望安道长了。”
台下一时安静下来,在众人眼中,三十兽魄固然难得,但紫金仙鼎却更是百年不见的珍宝,用仙鼎换兽魄已然是大亏,更遑论叫更高的价钱。
红姬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如今再问这一句,不过是做做样子,见确实没人叫价后,她就直接对望安笑道:“那边恭喜望安道长收得兽魄了。”
“只是刚刚小女也说过,那兽魄现存于阴市之中,还需道长稍等片刻,小女了结了眼前的事,便亲陪道长前去取货。”
望安老道夺得了兽魄,却并不见太多喜色,只是愣愣地看着桌上的仙鼎,听到红姬的话后,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她这番安排。
红姬并不管望安情绪如何,见他点了头,就又笑着招呼起其他的人来。
这兽魄乃是今晚唱衣的最后一件宝物了,此后再无其他,雅座上的客人们也开始纷纷离开。
“现在怎么办?”叶鸽转头看看谢臻,这次他们原本的目的,不过是来查《夜叉图》的事,如今却正好撞上了那望安老道,是要追着他继续往下走吗?
谢臻暗暗摩挲着衣袖间的半虺杆,红姬就在这里,若想处理《夜叉图》,这会子直接一锅端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望安老道……他身上却有许多谢臻想要探究的事情。
“不急,怕是要跟着他们一起再去趟阴市。”
得到这样的答案叶鸽并不意外,就连他都能感觉得到望安老道的异样,更不用说谢臻了。
于是两人就继续混在人群中,等待红姬的那些“贵客”离去,可那些形色各异的怪人,来得倒是突然,可如今要走了,却拖拉起来。
舞池中音乐又起,夜叉女郎重新嬉闹着跳起舞来,不少贪恋女色的客人也坐不住,跟她们一起欢娱起来。
眼看着就要没完没了了,谢臻便先带着叶鸽,趁乱摸上二楼,将之前红姬拐来的那个西装男送出了《夜叉图》,而后才再回到舞池中,等待红姬与望安上路。
红姬到底还是垂涎望安手中的紫金仙鼎,眼看着那些贵客短时间不想走,她又怕怠慢了望安,惹得他作罢。
几番权衡之下,她还是招来了几个顶用的夜叉女郎,与她们仔细叮嘱一番后,转身走下了舞台,来到望安老道的身边。
“道长,小女这边已安排妥当,我们可以去取货了。”
那望安老道,听了红姬的话,才如梦初醒般猛地抬起头来,草草地捋几下胡子点头说道:“好,好了?那咱们便走吧。”
红姬又笑笑,眼看着望安老道将那木匣子暂收起来,目光中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贪意。
似乎想要现在就将那紫金仙鼎,收入裙下。
但她却还是忍住了,提着裙摆向望安老道一侧身,妥帖地说道:“那边请您随我来吧。”
说着,便引望安向舞台后走去。
谢臻和叶鸽当然没有错过这一幕,他们趁没人注意,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转过舞台之后,不过几步的距离,眼前的景象已然大变。
所谓百相,终究不过是借了歌舞大世界的表象,一旦走出其间,便可堪破起本象。
繁华与奢靡尽然消失,霓虹的灯光被混沌天中的电闪雷鸣取代,目光所及之处,便如之前画中所绘般,全是一望无际的嶙峋黑石。
自暗空而来的闪电,不断劈打在凸起的黑岩上,激起狂风沙尘,仿若要吞噬天地。
谢臻手中半虺杆一挥,将迎面而来的沙尘挡下驱散,但仍不放心地脱下大衣,将身后的叶鸽整个裹住。
眼下两人已然换回了自己的衣裳,叶鸽哪里还肯让谢臻这样,刚要推拒着脱下来,却被谢臻拉住了手,催促道:“鸽儿别闹,仔细跟丢了前头的人。”
眼下虽没了舞厅中人流的遮掩,但却处处都是高耸的黑石,前头红姬与望安穿梭其间,道路分外崎岖难行,一个不留神倒真有可能跟丢。
“那先生也不能这样……”谢臻的衣裳本就大,将叶鸽包裹得十分严实,小半张脸都挡住了,说起话来捂得闷闷的。
他心里头实在忍不住,又怕扰乱谢臻的追踪,于是便用没被谢臻握住的那只手,摸出钢笔来,快速地画了个符咒。白白胖胖地小鸽子就飞了出来,使劲扑腾几下,赶到谢臻的前面,尽力地挥着翅膀引动风流,给谢臻驱散漏网的沙尘。
谢臻看着眼前小鸽子笨拙的样子,不禁又握了握身后小鸽儿的手,嘴角溢出些许笑意,却不作声,继续拣着平整些的路,跟踪红姬与望安向前行去。
黑石地一望无际,四下又阴阴暗暗,叶鸽根本分辨不出,究竟走了多久,只一味地跟在谢臻的身后走着,直到觉得脚下都被凹凸的黑石磨得生疼,谢臻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