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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重来,再造杀孽。
    江湖武林遭此大劫, 自然要有人出面主持大局。
    而这重任不出意外地落在了曾带领众人抵抗过赫连倾的淮山剑派掌门莫无欢身上。
    淮山剑派威名远扬, 掌门莫无欢德高望重,应众人之意暂代武林盟主之位。武林大会至此已无法继续,莫无欢趁着众多武林人士仍在灵州, 先是联合几家门派安排好四府后事,紧接着便是计划甄选武林盟主之事。
    莫无欢以此劫过后,武林盟中各位痛失亲人、前辈与挚友,众门派需得休养生息为由,将选举定在了两年之后。众人听后皆表赞同,并誓称众派同仇敌忾,有朝一日必将赫连倾挫骨扬灰以慰四府亡人在天之灵。
    虽说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尘埃落定,但四府能在一夜之间没落,新的世家门派便能在一日之间崛起,江湖武林会混乱一时绝不会混乱一世。
    赫连倾成了武林公敌,像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迹。武林盟下了缉凶令,重金悬赏赫连倾的项上人头。
    重赏之下,自有勇夫。
    各知名或不知名的江湖人士多次围守麓酩山庄,在江南遍寻听雨楼所在,却始终一无所获。
    赫连倾未回江南,并非怕被那些人抓住,只是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尚未完成。
    那一日赫连倾在破败的宅院中坐至深夜,暴雨一刻也不曾停止,黑暗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他,潮湿的空气仿佛有了重量,压得人胸口闷痛。
    似乎是睡着了片刻,又似乎一直清醒着,他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难忍的湿凉钻进肺腑,让他有些活着的感觉。
    过了这一夜,十五年的筹谋算计便结束了。
    今后,无牵无挂,生死无忌。
    此刻,他只有等,一个人等。
    黑暗中有人步履纷乱,撞破门扇后几乎是踉跄着跪倒在地。
    “属下来迟,求庄主恕罪!属下恐怕暴露庄主位置,在甩开追踪之后,又绕了半个时辰,才来复命。”
    赫连倾听出张弛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一道惊雷响过,闪电明灭间,他看到跪地之人肩背伤口狰狞,浑身湿透,面色惨白。
    他如常开口道:“无妨。”接着又问,“伤重?”
    张弛咬了咬牙,脸上滑下的不知是冷汗还是雨水,他稳了稳气息,回道:“属下无能。”
    那般围攻之下能活着回来,岂是无能?
    赫连倾起身走近,携了他的手臂,运功对掌,传了内力过去,张弛经脉虚浮,内力微弱,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见此,张弛惶恐至极,忙开口道:“属下坚持得住,庄主……”
    “收声。”赫连倾简短吩咐道。
    张弛只好作罢,又惊又怕地接受了自家主人霸道浑厚的内力。
    赫连倾算不上个好主人,对下往往冷漠严苛甚至喜怒无常。听雨楼十年培养的高手不知凡几,虽说不会让他们枉死,却也未曾真正在乎过他们的性命。控制人的手段,楼中常有,其中不乏残忍暴虐一类与下作阴毒之流。
    然而对于贴身暗卫,要的却是绝非威逼利诱而来的绝对忠心。
    可除了罗铮,从无第二个由赫连倾亲自动手疗伤的人。
    张弛自然惶恐。
    片刻方过,他便觉周身回暖,不似之前僵滞昏眩,他忙收掌吐纳,不敢多做耽搁。
    “多谢庄主。”他俯身叩首,话音虽落却未敢起身。
    “嗯,”赫连倾坐回原处,吩咐道,“接着说。”
    张弛这才抬起头来,略带凝重地回道:“今日林中之战,原本看热闹的人居多,庄主走后,听雨楼仍然占处上风。眼见夏府白府无人逃出,属下几人本想按计划脱战,由石文安带领暗光善后。可莫无欢不依不饶,缠斗中石统领被淮山弟子围攻至死,而后林中其他门派越聚越多,未免节外生枝,属下与赵庭先一步撤退,只是途中遭遇追剿,赵庭他……”
    张弛顿了顿,似是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却未见更大起伏,只陈述道:“赵庭伤势过重,在属下突出重围时,已然没了气息。回来的路上,属下未见到韩知与陆晖尧的踪迹,不知生死。”
    张弛一五一十地将赫连倾离开之后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心内也伴随着疑惑:当时罗铮与庄主一同离开,现下却不见踪影?方才他在废宅四周仔细检查过了,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落入院中之后也没有察觉到他藏身何处,现下看来确实只有庄主一人坐在屋内。
    可按照罗铮之前行事,此时必然知道庄主身边不能无人守护,难道途中曾遭遇变故?
    有疑惑也问不得,张弛并未停顿多久,接着道:“今日林中开战时,白云缪带来了大部分护卫,府中护院所剩无几,何都一行十二人未有伤亡,按照计划此时应已候在城外十里的孟家村。”
    赫连倾安静地听着,直到张弛回报完毕,许久许久,未作回应。
    那人似乎抱着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态度,不悲不喜得如同一个局外人,张弛捉摸不透座上之人的心思,伤口的疼痛也让他有些神智恍惚。
    雷雨声中,那人突然开口,嗓音有些喑哑:“什么时辰了?”
    张弛瞬间明白,忙答道:“近丑时了,明日傍晚该是接到飞鹰传书时候。现下石统领已死,楼中之事庄主可要自己……?”
    “让他们原地待命。”赫连倾捏了捏眉心,嗅到了手心里鲜血的味道,他愣了一愣,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将腰间的玉佩捏碎了……
    “是。”张弛应声。
    赫连倾回过神来,吩咐道:“去包扎伤口罢。”
    “是。”张弛外伤颇重,之前只吃了随身携带的止血药,虽说有效但十分霸道,并不能多吃。可这处废宅也只有最基础的疗伤药物了。
    赫连倾便又吩咐道:“待雨停,动身去淮阳,召唐逸随行。”
    “是。”张弛又行了一礼,心内只希望陆晖尧与韩知尽快现身,不然凭他现下状况,实在担心不能护得庄主周全。
    罗铮也同样担心。
    离开赫连倾后,他在雨中站了许久,不知该去何处也不知该做什么。
    那一丝愤懑赌气已被大雨浇熄了,他甚至想要回头去求那人……他可以认错,只要那人觉得他错了,他也可以受罚,任何惩罚都能接受。
    可这一切无关他想如何,而是那人想如何。
    庄主不想看见他。
    因为他杀了那个假冒的陆夫人,救了庄主的命。
    罗铮心里有些不痛快,他很失望,可失望中又夹杂着后悔,他不懂,这回怎就不一样了呢?
    像以往每一次,何曾真的计较过对错?身为下人,本该顺着主人的意,更何况那是他连命都愿意交付的人。误解也好,冤枉也罢,原是都能且都该承受的。
    可人就是贪心,得到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