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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说庄主对于母亲最初的和最后的记忆几乎都在这落梅苑里。”洛之章摩挲着酒杯,像是在回忆些什么,然后补充道,“我初到山庄时,院子里的梅花仍在。而那之后庄主便下令将那些开得正艳的红梅全部拔除。”
江南的冬天很少下雪,那一年却下得很大,皑皑白雪覆盖了整座庭院,披着白狐裘的少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下人将院里一株株红梅连根拔除,然后平了地面,清扫了满地落红,最后连清扫的痕迹也都被白雪掩盖了去。一切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直到冷风肆无忌惮地将他的黑发吹起,月光映着白雪反射到他苍白的脸上,空荡荡的院子里可以响起他轻咳的回声。
“庄主……”说话的人牙齿打颤,声音里带着无奈和恳求,“庄主啊……”
少年蹙了蹙眉,看了看缩着肩膀杵在一旁怀抱暖手捂的洛之章,道:“扶我起来。”
“诶,”洛之章一手抱着暖手捂,另一只手伸向赫连倾的胳膊,将人扶了起来,“您总算是想开了……”
赫连倾眸光一冷,洛之章又乖乖闭上了嘴巴。
他傍晚时过来找赫连倾下棋,一进院子就被跪了一地的下人吓了一跳,而后才发现落梅苑里变了模样。
“梅……梅花呢?!”
无人回应。
洛之章看了看坐在台阶上的人,心中了然几分。
这院子里的东西,那位不开口,任是谁也没有胆量动。
“主子,外面天寒地冻的,若是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音韵又忍不住出声求道,隐隐带着哭腔“奴婢求您了,回屋暖暖罢!”
洛之章往前走了几步,也开口道:“庄主,若想赏雪景不如跟在下去后山走走,我……”
“闭嘴。”赫连倾不耐烦的声音瞬间让洛之章消了音,他叹了口气,这位救了他并收留了他的……“新主人”……虽然比他还要小上几岁,却着实让人有些畏惧。
“都下去罢。”
无人敢动。
赫连倾神色平静,再开口却是语气冷寒,压迫人心:“下去。”
直到下人们安静撤出,音韵不放心地一步一回头,她目带恳求地看了看还有胆停在院子里的洛管家,想让这位年轻的管家想想办法。
洛之章又叹了口气,把目光重新放在了赫连倾身上。
雪已经停了,夕阳的余晖撒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笼罩在那清俊少年的身上,逆光看去宛如神裔。
洛之章看了片刻,便在院子里溜达了起来,厚厚的积雪被他踩得咯吱作响,他在赫连倾面前走来走去,直到低头发愣的人面色不善地抬眼看向他。
“……”洛之章僵了僵,而后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太冷了……”
“不如……”见人注意到自己,洛之章准备趁热打铁。
“闭嘴。”
依旧是不耐的语气,还带有明显的嫌弃。不过洛之章天生粗线条,他只静了片刻,便又絮叨起来。
可任他说得口干舌燥,赫连倾也没再出声,连“闭嘴”二字都没有。
后来他也累了,跑回鑫园抱了个暖手捂来,犹豫了半天没敢将那东西放到赫连倾怀里,只好自己抱着……也好取取暖。
如此,在那深冬雪后,再无梅花的落梅苑里,一人缩着肩膀,踩着积雪,用打扰的方式陪伴着那个从来无人陪伴的少年。
洛之章停了停,含了一口酒缓缓咽下,才继续开口道:“庄主将落梅苑里的梅花拔了个干净,自己却还是留在了那儿。”壶中酒已见底,他拿着晃了晃,略有些遗憾地放下,然后才又看着罗铮的眼睛道,“你说,庄主会杀陆夫人么?”
罗铮没有回答,洛之章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可惜酒没了,改日再聊罢。”
洛之章已离开许久,桌上的烛灯摇摇晃晃地燃尽,忽的一下,屋内暗了下来。罗铮浑身一震,似是猛然清醒过来。
他站起身,从窗口一跃而出,隐入夜色之中。
深夜的街道相比白天要清净许多,偶尔有更夫巡夜的声音传来,月影斑驳下,罗铮再次夜探白府。
他轻轻落入白府高墙下,躲过巡夜的护卫,潜入白云缪住处。
此刻已近寅时,白云缪的书房仍亮着灯。
罗铮极小心地迈着步子,仔细分辨屋内是否有人。
白云缪所住的院子极大,屋前有一片开满荷花的绿湖,想靠近他的房间须得先穿过一座不大不小的湖心亭。
罗铮隐去了呼吸,几步跃过湖上曲曲折折的石桥,刚踏上湖心亭的台阶,忽然听到地下一阵悉索,他猛地停住脚步,撑着身侧围栏轻轻一跃,紧贴着湖水,隐在了桥边,借着盛开的硕大荷花挡住了身形。
他侧立着身子,几乎躺在了桥边围栏下狭窄的石檐上。
紧接着石器转动的声音响起,一人脚步声凭空出现,那人呼吸沉稳有力,内力充沛,脚步轻盈,移动的方向正是白云缪书房。
罗铮眯了眯眼,这湖心亭下竟有密室?
待那从密室中出来的人走进了书房,并关上了房门,罗铮才借力翻回桥上。
他在亭子里轻轻绕了一圈,却并未找到开启密室的机关,也未发现有何异样之处。
唯独……亭内地面上的图案,看着十分怪异。
映着月光,罗铮将图案暗记于心,而后提气轻跃,毫无声息地落在了瓦梁之上。他一动不动地趴伏在房顶,小心地调动内力,屏息闭气。
适才从密室中出来的正是白云缪本人,而此刻……罗铮皱了皱眉,屋内,四大世家的人竟然都在……
白云缪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烦躁,只听他不满地说道:“何事值得几位深夜里跑到白某书房来?”
魏如海冷哼一声,道:“难不成白日里当着赫连倾的面找你?这几日你与他同进同出,那兄友弟恭的模样要做到几时?!”
“这你就不知道了,白兄须得德才兼备,才好接稳武林盟主之位啊。”接话的是皇甫昱,声音里尽是冷嘲热讽。
“我倒是忘了,前任盟主跟赫连昭也是好兄弟。”魏如海与皇甫昱一唱一和,将一直没有说话的夏怀琛也扯了进来,“下的什么毒来着?怀琛,白项升是如何骗你给赫连昭下毒的?”
“往事不必再提,但最好早些结果了赫连倾,免得夜长梦多,徒生事端。”夏怀琛并未接过话头,似乎不愿意提起十五年前之事。
而白云缪却不屑道:“十五年前,父亲能够登上盟主之位,两位前辈自然是功不可没。”言下之意即指赫连昭之死,夏怀琛和魏如海都逃脱不了干系。
“然而今次,须得听晚辈的才行。”话锋一转,白云缪语带威胁,“夏前辈不必担心,就算赫连倾有心复仇,且练成了赫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