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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清欢略一思索,道:“在我看来,这位公子原本阴阳一体,从小又未有人进行过正确引导,定受了不少的欺辱苛责,才渐渐养成了如今敏感自卑的性格。”
是的。
暗九曾和他说过,就因为他的身体与旁人不同,刚出生就差点被他父母溺死,幸得家里的老人劝阻。
之后一场雪灾,老人去世了,他自然也成为了家里的拖累,毫不意外的被家人丢弃。
之后入了侯府,被教习嬷嬷灌输器物的思想,又被原主那般折辱……
闻景行心脏猛地一疼,自己一直怪他对自己没有丝毫信任,可反之,自己也并未给他足够的耐心。
他的暗九本是蒙尘的明珠,如果他有足够的耐心与温柔,小心翼翼的将外表那些卑贱自轻逝去,那便是世间难得的珍宝,他在自己手中散发着温润如玉的隐隐光泽,却在世人面前绽放夺目耀人的光彩。
是独属于自己一人的珍宝。
就像那日为他取灯的少年。
颜清欢继续道:“你们之间身份差距过大,而且最初他的身份便是替身,又受过那般折辱,他将自己定位为娈侍又有什么可奇怪的?不仅是他,侯府中又有几人把他当做真正的夫人对待?”
闻景行被她连续的质问阵阵发懵,又听她道:
“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与男人厮混不留子嗣才是与祖礼违背,你好好想想,侯夫人就算以前答应了,现在你身体已然好全,与往日截然不同,她现在还会答应你和他的事吗?”
颜清欢说的一点都没错。
之前侯夫人送来的教养嬷嬷……
还有前几日他带着暗九去主院用膳时,侯夫人曾提起纳妾的事情,当时自己虽然明确拒绝了,可暗九却依旧闷闷不乐了一天。
是他想的过于简单,他生在现代社会尚且迟迟适应不了古代的这些封建条条框框。
更何况暗九,他在这种环境下,不,严格来说是主仆阶级更为分明的暗司,被洗脑了十年,他又怎么敢轻易相信一个上位者不过月余的宠爱?
闻景行,你什么都没做,不过命好,一睁眼便遇到了暗九。
既然如此,又怎么有脸要求暗九升起为了你一往无前,对抗整个社会条规的勇气?
颜清欢最喜欢和这种懂得自省的人说话,一怕那种讳疾忌医的,二就怕高傲自负,不听人劝的。
幸好闻景行不仅是个好男人,还是个好病人。
她看闻景行已经想通,事实对他的打击好像有些大,适当的给了他块甜枣:
“当然,他既然愿意让你近身,说明并不抗拒你,甚至是依赖你的,至于你们为什么不能做到最后……”
“一是要解开心结,和他多聊聊,像他表明你对他的情谊,让他多些安全感,二就是……闻公子若是没经验,不防多去看看春宫图,人的身体是有记忆的,之前他觉得这事是可怕的痛苦的,你不妨用更为愉悦的感觉将他以往的记忆全部抹去。”
闻景行愣神了几秒,万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自己活不好的原因,对着一个一本正经的姑娘耳尖爆红,咳了两声,喝了杯凉茶匆匆离开了。
“稍等。”
颜清欢看他这幅行色匆忙的样子,捂嘴笑出声,递过他一张药方。
“这是我刚刚针对那小公子身体开的药方,你按照我写的长期服用,长年累月下可彻底解决他体内的陈年旧疾,也更易有孕哦。”
“……顺其自然便好。”
闻景行接过药方后和她行礼,郑重的道谢:“多谢姑娘。”
出了闻香阁才发现下了雪,闻景行在外头没找到暗九,偏房内也没人,他从门口侯着的陌生侍卫手中拿过披风穿好,打着伞回到了钟离苑。
进了屋内,才发现暗九并不在。
说好的贴身侍卫,这是去哪儿了。
侯府内每处都有暗卫负责盯守,原本钟离苑的负责人是暗九,之后替嫁给原主后,便由旁人代替了。
代替他的是暗十。
闻景行将暗十唤来,问:“暗九呢?”
暗十低声禀告:“禀、禀主人,暗九、并、未回钟离、苑苑,是否、让属下、下、去搜寻。”
闻景行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有些惊诧。
没回钟离苑?
那能去哪儿?外面雪下的这么大,他在颜清欢那里待了不过一个时辰,这雪就已经没过了小腿。
出门时天还没这么冷,暗九也没拿披风,没带伞,他能去哪儿?
闻景行心头被卷进的风激起一股不祥的寒意,声音带着微微颤意:“把他给我带过来。”
暗十领命而去。
闻景行坐在书房中,看着外面鹅毛大雪,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心烦意乱的翻着桌上暗十定时呈上来的折子。
他平常并不管府中事务,钟离苑里有暗十盯着,若有异动,都会盛到他桌前。
一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个侍卫和哪个丫鬟看对了眼,互赠帕子香囊,或是做饭的厨子买菜吃了回扣。
闻景行刚刚穿越时,图个新鲜看了几次,后来觉得连1818黄金眼都不如,便没什么兴致去日日查看了。
可没想到他刚打开第一页,就看到昨夜海棠对暗九大不敬的记录,暗十虽然说话结巴,但记录不愧是专业的,一字不差的全部都复制了下来。
这些文字通通化成了刀剑毫不留情的捅在闻景行心口上。
颜清欢刚刚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侯府中又有几人把他当做真正的夫人对待……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原来暗九受的是这种待遇吗……
闻景行不知是气自己多些,还是恼府中的下人,拂袖砸了一个茶杯,又灌了整整一杯凉茶,才堪堪把气压下去些。
想起昨日暗九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在一团乱麻里抽出了一根线。
又想到今天早上为了气他,竟然还故意和他说颜清欢怀的是自己的孩子,暗九那傻子定是信了……
真的不信,哄他骗他的话倒是深信不疑。
一炷香后,暗九走了进来,垂着头低眉顺眼的在离闻景行有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住了。
闻景行抬头看他一眼,早上的那件侍卫服已经湿透,束起的长发一缕一缕的滴着水,脸色是毫无血色的惨白,眼睛低垂着半分神采都没有。
一时间,闻景行都不敢碰他。
他听到自己声音发抖的把听书唤进来,叫了姜汤和浴巾。
稍稍冷静了些后,声音带着些微不可查的颤音:“去哪儿了?”
听书进来的很快,闻景行拿过浴巾想为他擦擦,暗九却退后一步,躲开他的触碰,垂眸低声说:“雪大天寒,属下去厨房为主人熬一碗核桃枸杞粥暖胃……”
“说谎!”
闻景行打断他,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将浴巾盖在他的头上,一腔怒火到嘴边,却怎么发也发不出来。
“暗十,你在哪儿找到他的?”
暗十答:“镜影湖、湖、湖——”
闻景行心猛的被吊起,怒气十足的抓着暗九质问:“你跳河了?就因为海棠说的那番话?!”
暗十终于把最后一个字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