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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昱朝她挥了挥手,站起来迎她。两人一见对方,同时愣一秒。毕竟这么多年没见,都变了不少。客观地讲,应该是黄笙变得更多。早不是纯情烂漫的黑长直形象了,成熟之美在她身上大放异彩。刚过下颚的直发,墨绿挑染,上身一件皮夹克,两条麻杆腿又细又长。按张晨洋的标准来讲,完全不像是已婚了的。
惊讶过后是欣喜,黄笙笑得眼睛都弯了,走近之后上下打量他,对他说了句,你好帅气呀。尹昱一笑,本也想对她说同样的话,这么一来,也就没说出口。
落了座,寒暄几句。点单之后,黄笙饶有兴味地看了会儿窗外。尹昱见她望得出神,就问她,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间餐厅。
“对的。”黄笙转过头来答他,随即明白了问题的根源,解释道,“我不在这里工作,也是难得回来一次,要不然早和你见面了。这次是正好来参加个研讨会,要呆几天。”
尹昱恍悟地点点头:“所以上次同学聚会你才没来啊。”“是的。那天和家里人一起吃饭,就没高兴赶过来。你呢?去了?”“对。”“怎么样?”尹昱笑了笑:“我十年才去一次。偶尔一次,就觉得还不错。大家都变了不少。”“那是自然。但也都看得到过去的影子吧?多多少少。”
“工作呢?你还是老师吗?”
“对。大学老师,越做越没意思了,工资也不高。还好我也不在意这些,主要是象牙塔嘛,在那样的环境里,可以潜心学习。”黄笙喝了口水,谑道,“你呢?还拿刀给人开心呢?”
尹昱忍俊不禁:“是啊,天天开心。”黄笙也笑起来。两人顺着讲下去,漫话这些年发生的种种。因高二开始就不在一个班,又聊了点各自班里的人与事。从那蒙了尘的记忆里。
聊完往昔,又说到今日,黄笙说,总觉得自己濒临政治抑郁。这社会越来越急功近利了,人性消退,陨碎在激烈的竞争里。所有人都在为得到什么而拼命活着,一点点刺激就能惊起轩然大波。十年前的自己会为这样的社会愤慨,当时只觉得年轻气盛,老了应该就不屑一谈了。没想到十年后依旧如此,我怎么就不变老的呢。
尹昱笑了。其实到哪里都差不多,要去亲身体验一下万恶的资本主义吗。黄笙也笑起来,是咯。拿铜钿作重心的政体有多荒谬,民主就是个幌子。可再怎么荒谬,有钱人适意呀。有钱人到哪里都适意的。也是。不管怎么讲,总是了解越多,越会失望。可没办法,换个地方也是这样。新鲜感一过,就开始看到疱疮累累了。
所以不能总呆在一个地方?
我是这么觉得的,我也和我老公谈过这问题,没准过两年就走人了。想体验一下,在一个地方呆太久、终于离开时的舒爽感。出去对孩子的教育也好。你呢?不觉得憋得慌吗?总呆在一个地方,整个人好像都要烂掉了。
尹昱轻轻笑起来。
我倒没那样的想法。
是你不想,黄笙问他,还是你做不到?
尹昱再度笑了,说,留点面子。
可能我太忙了,没有那样强烈的感觉。治病救命,至少我做的事还有价值。不过有条件的话,确实也想换个地方呆段时间,涨涨见识。
你这职业信仰倒也强大。你这么一说,我也还可以,也不是呆不下去。祖国花朵的成长过程我还能掺合一脚。虽然有点晚,但要真发现长歪了的,还能掰回来一点。还来得及。
两人一同笑起来。
夜幕沉沉地落下来,柔和的灯光烘托出餐厅里温暖恬和的氛围。客人之间轻声细语地交谈,偶尔传来刀叉轻触餐盘的声响。菜肴一道道端上来,精致而别具一格。有些油腻,但在忍受范围之内。黄笙要了红酒,尹昱喝白水,说开车来的,待会儿送她回去。
黄笙说,她是两年前结的婚,老公是大学里认识的,空气力学专业,现在在研究院工作。两人去年抱了孩子,半个月前刚刚满一周岁。
尹昱说,他前不久刚当上主治医师,又忙了不少。手术多了,会议多了,要读的书也多了。过段时间可能还要出国进修,再过几年应该能回学校教书。
出国好啊。黄笙说,在适当的时机换个环境,以对抗中年危机。尹昱气笑。那你呢。成天和青春洋溢的大学生呆一起,假装自己十八吗。去你的,哪有什么假装,我就是十八呀。黄笙一本正经地说,外貌尤是。
“诶,你跟盖沛文还有联系吗?”她问。
尹昱一怔,没料到她会主动提起盖沛文来。又一想,都是高中里发生的事了,还有谁会在意。笑了笑说:“有啊。上次同学聚会见过一面。”
黄笙点了点头。
“怎么忽然说起他来?当初他可是追了你好久。”
“忽然想到就说了。是呢,非常锲而不舍,怎么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尹昱一笑:“我记得到最后你已经快被打动了。没有吗?”“是盖沛文说的吗?”“对。”黄笙眉心一皱,摇摇头:“错觉。”
坚决有力的否认,好像被人瞄准了狠一记闷棍。尹昱想起当年的盖沛文,配上她现在这么一句,只觉得可怜又好笑。
“我不会把人吊着的。我不是那种人。可能高考那段时间我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些,他就以为有希望吧。”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他应该是知道的。我的心意和我的坚决。知道我不可能答应。只是,追一个人那么久,到最后好像已经变成习惯了。”
她眺了一眼窗外的街景,又说:“明白和说出来,也是两回事。”
“你俩后来有过联系吗?”
“没有。”黄笙摇摇头,“他过得好吗?”“挺好的。大学里发奋图强了。”“那不错呀。现在也结婚了是吧?”“对。孩子能上街打酱油了。”黄笙笑了,点头道:“那就好。”
短暂的沉默,问:“你呢?”
尹昱一愣,反应过来:“我没结婚。”
“我说林语风。”
“……”
一直知道黄笙是知情者,也早在当初接下邀约的时候便猜到,她多半会提起这事。可真当对方面对面与他提起来的时候,他还是失措了。
“他不是回来了吗?”
“对。”
“没来找你吗?”
他将目光落下,又拾起来。
“有。”
接下来是沉默。
黄笙盯了他一会儿,看他这有隐难言,有口难开的模样,也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当初林语风被父亲一脚踢出国的事,她是知道的,之后联系断了一阵子,从大四开始又通过微信恢复了,断断续续直到现在。那人去年底回来的时候也跟她讲了,刚回来两人就见了一面。她还记得那次叙旧,他们天南地北聊了一整个下午。这些年的经历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