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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5

      他就眼见着自己那个沉默着立在雨幕里许久的儿子,忽然双膝一弯。
    竟就那样跪在了他的眼前。
    黑色的伞送他松开的指节里掉落在了地上,雨水打在伞布上,发出更加清晰的脆响。
    逐星也没有防备,她回神的时候,慕云殊已经松开了她的手。
    此刻,他就在她身侧,却是跪在那儿,跪在那个站在台阶上的中年男人的眼前。
    “……云殊?”动了动手指,逐星望着他,一时怔住了。
    “慕云殊你这是做什么?!”
    慕羡礼没有料到他这忽然的动作,他眼中明显有所震动,错愕过后,脸上又有了几分薄怒,他刚想走下阶梯,却听见慕云殊忽然开口唤他,“父亲。”
    慕羡礼听见他说,“您就站在那儿,不要过来。”
    或许是那一刻,慕羡礼在他眼中看到了诸多复杂晦暗的情绪,又或许是慕云殊那样郑重的语气令他刚要迈出的脚步,骤然定在原地,再挪不动一步。
    然后,他就看见慕云殊在如倾的雨幕里,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然后俯身,手掌贴在了泥土雨水里,额头重重地抵在地面,磕了一个头。
    而这一刻,逐星盯着慕云殊的背影半晌,她也忽然在他身旁跪了下来。
    对着那个站在台阶上,一时无措的中年男人,也如他那般,是那样认真又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即便,慕羡礼根本看不见她的身影。
    如此往复,逐星跟着慕云殊,对着慕羡礼磕了三个头。
    在慕羡礼看不见的地方,这个一瞬憋红了眼眶的年轻男人,抿紧嘴唇,眼睫里有泪水混合着雨水,淌过他的脸颊,滴落无痕。
    有许多的话,慕云殊在此刻,都想说出口。
    譬如是这千年来,他所有的悔,所有的恨,所有的不甘与绝望……
    他都想讲与他的老师听。
    他是那样怨恨自己,没能保护老师,没能好好地与那么多的人一起,去守住魏国。
    慕云殊无法忘记他的老师引剑自刎后,坐在那张冰冷龙椅上,脊背直挺,犹如劲松一般的模样。
    他没有办法忘记,画学四年里,这位北魏的帝王,给予他的诸多教诲,又如长者一般,教给他做人的道理。
    他也没有办法忘记,在应琥先斩后奏,将所有关于赈灾款的罪责按在他的父亲身上,并制造出他的父亲与山匪反目,最终为山匪所杀的所谓“真相”的第三年,不顾应琥屡次明里暗里的阻拦,坚决为他的父亲平反。
    虽然应琥最终,推了旁人来做这替死鬼,也隐没了诸多罪证,但慕云殊,仍旧感激他的老师。
    老师他什么都好,就是太相信应琥。
    慕云殊以为自己总有一天,可以让老师看清应琥的真面目,他也一直为之努力着,可谁料,当老师真正看清应琥的时候,也是他作为亡国之君而自裁的时候。
    应琥太狡猾,藏得也太好。
    恨只恨,慕云殊当时年少,根基尚浅,没有办法从应琥手里拯救将颓的北魏,也没有办法留住老师的性命。
    至此一别,世间千年。
    该是怎样的缘分,才让他在千年后醒来的那天,成为了慕羡礼的儿子。
    前世的魏明宗,今生的慕羡礼。
    前世师徒,今生父子。
    虽无血缘,但于他而言,却已如同血亲。
    “快起来!”
    慕羡礼回过神,这次再不停留,直接走下了阶梯,强硬地伸手去把慕云殊从地上拽起来。
    喉咙里灌了冰凉的雨水,慕云殊开始猛烈地咳嗽。
    半睁着眼,他看着眼前的这位中年男人,却又像是透过他,看见了一位千年前的帝王。
    当年的魏明宗,困住他的,或许是那样一个血亲淡薄,权势为天的帝王之家,又或许是他的那张坐守天下山河的龙椅。
    但此刻,慕云殊又像是忽然恍悟。
    或许,还应该是他在书画,在文赋方面绝高的才气。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或许曾经的魏明宗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能够做选择该有多好。
    若是能够选择,他定会舍弃掉两者之一。
    可是当魏明宗转世轮回,成了慕云殊此时此刻眼前的慕羡礼时,他却什么都舍弃掉了。
    这辈子的慕羡礼,不再有千年前那样超脱于世的惊世之才,也没有了皇权枷锁的束缚。
    他成了考古专家。
    在十年前的那一天,把慕云殊捡回了家。
    再一次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慕云殊缩在被子里,临着床头稍暖的灯光,望着天花板,听着窗外的雨声。
    贺姨煮的姜汤下肚,此刻他的身体终于回暖了一些。
    逐星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的水气,她浑身已经湿透了,头发还在滴着水。
    慕云殊吃了药,原本已经犯了困,但在看见她出现在房间里的刹那,他又骤然清醒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