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不太确定他问题的意思,“什么?”
宁君延说:“没什么,吃饭吧。”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陈韵城用湿巾把柜台上的玻璃擦了一遍,同时偷偷看宁君延,他想知道宁君延有没有离开的意思。
宁君延显然没有。
陈韵城只好继续找话题跟他聊天,问他:“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找我吃饭。”
宁君延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看他捏着湿巾的手指,说:“下午有台手术。”
“嗯?”陈韵城不明白他的意思。
宁君延的答案仿佛与他的问题无关,“比较麻烦。”
陈韵城问:“顺利吗?”
宁君延点了点头。
陈韵城说:“那就好。”
“做手术的时候……”宁君延说,“需要很专注。”
陈韵城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那肯定需要全神贯注。”
宁君延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用左手握住了右手手指,指尖又回忆起鲜血的触感,语气稍显冷淡地说:“过后就想要发泄。”
陈韵城停下擦玻璃的动作,身体倚靠在柜台上,“怎么发泄?”
宁君延抬起头看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宁君延的眼神让陈韵城稍微有些不舒服,他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思绪被来自商店外面的声音突然打断了。
一个小女孩抬起头望着他,说:“我想买个面包。”
陈韵城店里有那种塑料包装封好的,保质期两三天的外面作坊送来的面包,一块五一个,味道还不错。
他从柜台上方看过去,发现外面那个小女孩就是他之前见过在路口偷东西的女孩,她身上那件棉衣已经穿了好多天没有换过了。
陈韵城伸手拿了一个面包,问她:“这个吗?”
女孩点点头。
陈韵城递给她:“我请你吃吧。”
那女孩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来,随后又说:“那我自己再买一个。”
陈韵城闻言笑了,“行啊。”
第7章
小女孩拿了两个面包离开。
宁君延这时候也站了起来,他对陈韵城说:“我先走了。”
“走了吗?”陈韵城习惯性地客套,“多坐一会儿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宁君延对他说:“不用了。”
陈韵城便不再坚持,他从柜台里出来,送宁君延出去,一直看他上了车。
副驾驶的车窗滑下来,陈韵城躬身在车窗边对他说道:“以后有机会经常聚。”
这本来是一句客套话,陈韵城说出来也不走心,不料宁君延问了他一句:“真的吗?”
陈韵城闻言笑了,“当然是真的。我想我们能认识也算是缘分。”
宁君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陈韵城说:“对了,你还记得周彦吗?”
宁君延垂下目光,似乎是想了想,然后说:“不记得。”
陈韵城笑道:“你不记得也正常,下次有机会大家一起吃饭,也许你就想起来了。”
宁君延说道:“也许吧。”
陈韵城从车边退开,跟他挥挥手:“慢走。”
宁君延将车子往前面开去,很快便融入了拥挤的车流中。
陈韵城还站在路边,看着他车子离开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另一边路口,他看到刚才买面包的女孩现在还站在路口。
现在是冬天,这个时候虽然街上的车还很多,但是行人已经挺少了,那女孩在路口站了一会儿,等到绿灯亮起便随着两三个同行的人一起过马路,然后继续朝前走去,从陈韵城视线内消失。
陈韵城这才回过身进去店里,顺手把卷帘门拉下来一半,回到柜台里将刚才关掉的电视机打开,拿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台。他心思并不在电视节目上,总是一会儿想起那个小女孩,一会儿又想起宁君延。
十岁的宁君延其实已经不小了,干爸一般不会带那么大年龄的孩子回来,因为控制不住。
但是陈韵城觉得宁君延可能脑袋有问题,因为他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当时陈韵城和宁君延都蹲在路边的树下,看着过路来往的人群,前面有个大学,中午和下午都会有很多学生三五成群地从校门出来,穿过马路去对面的一条小吃街吃饭。
这时候是中午,正是人多的时候,可是太阳太晒了,陈韵城躲在树下不太想动。
宁君延就默不作声地蹲在他身边。
今天一早,干爸就叫陈韵城带宁君延出来,要陈韵城教他怎么工作赚钱。
“你们不赚钱,我总不能白养你们,是吧?”干爸穿了一件白背心,吃早饭的时候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喝一口油腻腻的面汤,放下碗就开始训人,“老规矩,今天没有收入就没有晚饭吃。”
陈韵城点了点头,出门的时候把宁君延给带出来了。
一个上午都没有收获,他们是一路走到大学附近的,临近中午太阳太猛烈了,陈韵城找了一片树荫躲在下面。
宁君延跟着他,在他身边蹲下来。
陈韵城懒洋洋的,他问宁君延:“你究竟是不是哑巴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过了一会儿,宁君延才摇摇头。
“你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宁君延依然摇头。
陈韵城说道:“你怎么回事?”
宁君延的一头短发乱糟糟的,还维持着陈韵城用剪刀给他剪出来的模样。
陈韵城问他:“那你会说话吗?你要不要跟着我学一下试试?我叫陈韵城。”
宁君延看着他。
陈韵城重复道:“陈韵城。”
宁君延突然开口,含糊不清地说:“延延……”
陈韵城愣住了,他说:“你说什么?”随后又有些开心,“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宁君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视线看向前方,说:“我叫延延。”
“哪个言?”陈韵城追着他问。
宁君延摇了摇头。
陈韵城也不知道为什么,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宁君延的名字是叫言言,不过那个时候宁君延自己都还解释不清楚。
“言言?”从侧面看过去,宁君延的眼睫毛很长,微微往下垂着,挺翘的鼻子下面是颜色浅淡的嘴唇,十岁的男孩子还带着些雌雄莫辨的稚气,但是陈韵城觉得他已经很好看了。陈韵城尝试让他回忆更多,“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
宁君延眼睫毛颤动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陈韵城看了一眼街边来往经过的行人,凑近宁君延耳边,很小声地说:“你要是找得到怎么回家,就自己回去吧。”
宁君延转过头来看他。
陈韵城与他对视,“我不会告诉干爸干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