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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在他们身后被压上来的,属于他弟弟们的门客和嫡长子,勾起嘴角。
    “——敬你们。”
    手中酒杯倾斜,随着酒液洒落在地的,还有乱臣身体内翻滚的叛逆之血。
    第244章 笛奏梅花曲
    扶苏找见白舒的时候,他要见的那人正裹着一件略旧的狐氅,专注的把玩着一个琉璃小瓶,靠在院中的大树之下。
    直到扶苏走到他身侧,他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抽出神来,冲着他笑了起来:“做的不错。”抬手的动作顿住,却在选择落下之前被年轻的君王抓住手腕,主动拉到了头顶。
    “谢谢,”扶苏垂眸,“谢谢你。”这是真心实意的道谢。
    白舒轻笑了起来,笑声震动胸膛,又转为了咳声:“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他收回手,之间在袖子之下微微摩挲,似是还在回味之前的感觉,“你是君王,扶苏,这样的姿态可是会让你的臣子心生迷茫的。”
    “仲父是例外,”扶苏并不介意,他的视线扫过白舒手中的琉璃小瓶,“一定要这样么?”
    白舒没答。
    但这边是答案了。
    “只要苏——”
    “如果是陛下,”白舒打断了扶苏,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也懒的再做遮掩,“即便是你,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决断的。”鸢色的眼睛里有晦暗翻滚,却在即将溢出时被低垂的眼帘遮挡。
    “所以我不是父王!”扶苏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更何况就算是舍弃,也不会是仲父!”
    白舒却笑了,他摆手:“你还不懂,扶苏。”他仰头,透过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叶,透过摇曳的枝干,看向澄澈的天空,“因为我还站在你的身前,所以你还不懂,但你迟早会懂的,你必须要懂的。”
    扶苏最讨厌的便是这种‘你还是个孩子,等你长大了再说’的措辞:“你若是不说,我永远也不会懂。”他看着白舒,“就像是今日,你只要假死就好了吧,只要我说了你死了,那你就是死了,不会有人——”
    “不可以哦,扶苏。”白舒笑着打断了这个任性的君王,“你已经是天下之君了,这种事情上,不可以任性啊。”说着,他轻轻摇头,“和天下,和江山,和大秦的基业比起来,舒不过是最不起眼的沙粒罢了。”
    “便是陛下,”在白舒心中,他永远只会有一个君,“也是可以舍弃,被牺牲的。”
    扶苏并非不懂,他只是觉得这样的父王,这样的仲父,太可怕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依旧是爱着他们的:“没有人会知道的。”
    “如不不死,那就是米饭里和蚊子血了啊。”在最后的最后,昔日连笑容都夹杂着千百种孕味,一句话里有无数坑洞等着人去跳,深不可测的摄政王,终于有心情讲了一个笑话。
    一个只有他一个人懂得笑话。
    也只能逗笑他一个人的笑话。
    不过这一次,这个唯一的听众,终于被唯一的讲述者逗笑了。
    “所以啊,扶苏,”白舒抬手拔出了瓶塞,“后面的事情,可以拜托给你么?”
    扶苏看着男人将那巴掌大小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看着他喉结翻滚,看着他眉宇温和。
    “好。”他回应,才发觉自己声音沙哑,但不知为何,心底却有谁松了一口气。
    “那,不许偷看?”白舒眉眼都弯了起来,嘴角有小小的梨涡凹陷,为他消瘦且苍白的脸颊平添了几分孩子气的可爱,“一起来玩捉迷藏吧——数到十之前,不许偷看啊。”
    扶苏低应了一声,绕过大树,靠在了树的另一侧:“一。”
    “陛下一定会很生气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仲父如此欢快的声音了,记忆中的上一次大概是父王还在时,仲父逃避文件后被抓这训斥的那个盛夏,“希望这一次别被陛下训的太惨了。”
    “武安君就不用了,连死人的册封舒都有办法给他塞回去,活人的就更不用了。”扶苏听见身后的笑音,“果然还是兵马大元帅比较酷炫对吧——虽然觉得做了这个位置的一定会倒霉的。”
    “所以啊,武安君也不是什么好称呼,以后就在史书上写:‘武安君不得善终’这样,看以后谁还敢抢这个位置,对吧。”
    扶苏被这满满的,对后人的诅咒逗笑了:“你还真敢想啊。”
    “啊,若是不敢想,”阳光洒落在脸上,驱散了阴寒,“这一生该有多遗憾啊。”
    恍惚间,如时空倒转,他单膝跪在咸阳宫的主殿的正中央,透过那随着君王的步伐左右移动的垂珠,与他的主君视线相交。
    当臣子的敌意是因君王之意而起,当臣子因君王之忧而忧,怒君王之怒,因为君王的不满而为君王分忧出气,若君王圣贤,臣为君劳,君为臣断,那么这个天下,就和该是大秦的。
    不过区区一个赵将而已,不过区区一个雁北而已——
    他看着那双比黑珍珠更为透亮的黑眸,看着那双眼睛里的野心和信任,看着那双眼睛中的贪婪与托付,自此针锋相对,从此棋逢对手,往后知己相交。
    世人以他在朝大权在握摄政天下为人生之巅,却不知他此生最幸,是那日跪于旧日咸阳殿上,平白无故的欠了一条命。
    从此春秋十载,不问归期,不寻归路。
    “令百姓迁徙,去往北疆,去往南蛮,西入大秦,东出晋齐,雁北的民,天下的百姓,皆已谓秦。”白舒勾起了一个笑,抬头看着头顶舒卷的白云,“予蛮夷以教化,予天下以道义,如今中原,皆可谓秦。”
    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只是可惜了啊,陛下——
    亩产千斤的庄稼,肩胛簇拥的人海,灯火不落的城市,日行千里的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的铁具,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你都无幸得见。
    而我,说我怨恨吧,说我不甘吧,说我自私又贪得无厌吧,是你失约在先,是你背弃在先,那我又为何要死守这约定,像是幽灵怨魂一般在这修罗地狱中徘徊呢?
    你许给我了一个天下,却要我自己去拿,这是何道理?
    可陛下啊,即便是这样怨恨着你,即便是这样仇视着你,白舒闭上眼,感受着春风拂过面颊,我却依旧不忍心让你的天下,让你的努力,付之东流:“陛下,”他呢喃着,“雁北不会反,天下亦然。”
    他靠在树干,温柔的春风自他的发梢抚过,似是记忆中那双在咸阳殿中托起他的手,似是记忆中于分别之时交付信任的手,驱散了阴寒,带走了怨仇。
    紧蹙的眉头在这一刻终于舒展开来,身上的阴霾气息被暖阳侵染。
    头顶的幼苗已经弹出了枝角,浅绿点缀着光秃了一冬的枝干,挡不住头顶的暖阳,防不住尚未退去的冬意,却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生暖意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