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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直面赵嘉,“舒不过是区区一个武将,这么多年驻守雁北也唯有大胜,只能保边关疆土不失罢了,有哪里来的本事,救一国之危呢。”
    他的笑容如流水,温柔又安静。可无端的,赵嘉却想到了冬日覆有薄冰的湖,而他是行走于冰面之上的旅人,需小心翼翼的去试探,才能确保不会陷入寒冷又尽是危流的湖水中:“将军心中素有大义,嘉是知晓的。”
    白舒不语,只是看着赵嘉,放任他继续说了下去。
    “我那王弟是个糊涂的,敛了赵国的珍财欲要献与秦国,却不想路上被他人截了去,折了自己的兵马不说,秦国的使臣也有大伤亡。”他注意到雁北君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蹙起了眉头,“雁北君也觉得此举荒谬吧。”
    却不知白舒心中所想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什么叫秦国的使臣也有伤亡?’白舒暗自呢喃,‘那群小子回来的时候,可是明确他们未动那些秦使啊?’这样想着,思路却倏忽滑到了咸阳,滑到了那个借着加冠礼排除异己的秦王身上。
    便也有了答案。
    “虽说臣不应议君,但如今秦王发诏欲讨个理由,”说到这里,赵嘉脸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苦涩,“这事儿哪有个什么理由啊,我赵国靠近草原,境内一直有匈奴人流窜,被逼到活不下去占山为王的山匪数不胜数,那些劫走供奉的也是熟手,连个活口都赵国没留,活着的还都是秦人……”
    说到这里,一股子怨恨自他的话语中流露:“看着便知是与我赵国有仇的。如今秦国向我赵国讨要理由,随便找个替罪的倒是容易,但是那些供奉却难以追回。如此大的数量与质量,短日内也难以凑齐,这可叫我们怎么办。”
    听着赵嘉的话,白舒抓着衣领的手一紧,他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松开了手掌。若不是衣领的褶皱,就放若无事发生一般:“随意找了替罪羊啊,”声音很轻,“这件事不就已经解决了么。”
    “并非如此,”赵嘉抬头看着白舒,又将他最后的话重复了一遍,“供奉未能追回,赵国短日内确实再也无力拼凑出那么多东西,贡给秦国了。”除却珍奇还有不少兵马,甚至为了讨好秦国,其中还有些精造的刀具,这点却是他不能与雁北君说的。
    计划的很好,可赵嘉却万万想不到派人出去劫那些东西的正是白舒。莫要说这些东西的去处了,就是其中有些什么他都一清二楚——精钢,铁具,钢材。
    除却方子和马具,能给的,赵迁都给的差不多了:“所以公子此番连夜前来,是想要舒代为在草原上寻些好东西,以交于秦王,平息怒火么?”
    赵嘉张嘴欲要说些什么,可白舒没有给他说话的时机:“若这便是公子所托,那公子大不必亲自来雁北,只需托人叮嘱一二,臣自当尽力而为。只要能避免这片土地被战火波及,什么事情舒都可以去做。”
    这话说得十分庄重,甚至严肃到了赵嘉即将脱口的话就那样哽在了那里。过了好半响,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节奏:“这些年王上托人欲要召将军回邯郸,”虽不是他的本意,可此刻他也只能找到这些了,“将军为何不回。”
    “驻守边关,防御蛮夷,难以脱身。”白舒看着赵嘉的面容,最终还是垂眸转身,朝着最上的位置走去。
    “便如此忙碌么,”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早年将军以副将的身份入邯郸,甚至将郭相邦(郭开)都戏弄于掌中了。”他提起了很久之前的往事,那是赵王尚且是赵偃时的事情了,“嘉知晓雁北君的能力。”
    “公子有话直说。”
    “若是如今嘉请将军相助,”赵嘉换了对白舒的称谓,“若是今日,嘉告诉将军,嘉悔不当初——”他目光炯炯的看着白舒便是披着外衣,也显得比常人更为纤细的背影,“——将军可还愿助嘉?”
    被他询问的人背对着他,瞧不见神情,只是前进的脚步不停,最后停在了座位前不再前进:“公子需要多少珍奇,才能补的上秦国的口?”
    “赵舒!(当年赵偃封雁北君时,同时赐其姓氏为赵)”赵嘉声音微抬,在这个安静的夜里足够清晰,“请你助我。”
    “所以,需要少珍奇,才能让不让这片土地燃起战火呢?”背对着他的人仿若还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就连语调也未有半分的变化,“无论需要多少,公子尽管开口,舒便是尽全力也会找来——或者公子想要舒去追查那些丢失供奉的下落?”
    赵嘉看着那背影,听着他的问题,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悲凉之意:“如今连将军都不愿助嘉了么?”他声音哀恸,“当年是将军找到了嘉,希望嘉能够力争一二,如今嘉欲再争那——”
    “没有再!”白舒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直接改过了赵嘉后面的话,“从一开始,就没‘争’!”他转身的速度很快,若不是还抓着衣领,他披着得黑色外袍能被甩到很远的地方去,“你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个心,如今也别来假装有这个意!”
    被白舒陡然尖锐的态度所吓,赵嘉僵僵的坐在那里,维持着他最后的样子,眼中带着惊异的看着白舒。
    “当年我带着数千精锐入邯郸,我不惜自报身份劝你一争,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雁北君被困在将军府中,我告诉你只要你争,我雁北愿站在你这边儿。将军府的那个自由脱身之法,你不争,你说父子君臣,不可逆不可违。”
    白舒的声音沙哑,他看着赵嘉,眼中一片晦涩:“你劝我忠君,你劝我守礼,甚至还将我的身份告诉了你的好兄弟——赵嘉,你凭什么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说你要争,我就会如当年一般义无反顾的站在你的身侧?”
    “你凭什么以为如今,我会在乎赵国的存亡?”随着白舒的话,屋中点燃的烛火被风吹的一晃,忽然暗下去了那么一瞬,“诺大一国,竟然无人敢于迎战秦国,宁肯献宝也要匍匐苟且于他国脚下——当年胡服骑射强民健国的风骨呢?”
    “当年举一国之力也要供给将士,与秦国于长平僵持三年不下,即便战死也绝不作俘的意志呢?”烛火燃到了尽头,发出了最后挣扎的噼啪声,然后陡然熄灭,“当年李牧将军千骑扫边关,当年廉颇领兵破万军的风骨呢?”
    “何时,你们已经沦落到了堂堂王族公子,日夜兼程不过是为了到边关,来劝我入秦?”他的声音讽刺,“不知何时,舒也成了褒姒妲己之流,是不是现在,舒应该倍感荣幸,然后对着你公子嘉磕头谢恩?”
    第68章 停杯投箸不能食
    空气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之中,白舒注意到了那熄灭的烛火,慢步到了烛台前,自旁边的小吊盒中取出了新的蜡烛,借着尚存的烛火将其点燃,放入了烛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