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暖的声音很冷静，看样子她早看到了，“你先不用发声，这件事站着道德的至高点，没拿出证据之前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水军，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你先和我说说具体情况，这一段我当时了解得不细致。”
    三言两语间，延暖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仿佛运筹帷幄之中，竟然给了她一种这件看似毁灭性的事情已经马上解决了的错觉。
    她深呼吸了几次，紧张的情绪竟然缓缓平复了一些，冷静，冷静，要理智，总会解决的。
    她卸力般地坐在沙发上，手掌疲惫地托着前额，缓了缓声音，才开口。
    时间会冲淡记忆，会冲淡感觉，她现在已经很少再梦到以前的事了。现在的生活节奏快，
    她马不停蹄地往前赶，疲累却乐在其中，那些事，对她来说，已经渐渐陌生，陌生到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记忆恍惚到那年夏天，空气中混合着木头的潮湿味，笼罩着一层灰暗色的烂尾楼。
    养父日复一日的辱骂，动辄的拳打脚踢，她每天上完一天课之后赶赴的一个又一个兼职，每次交学费前一晚躲在楼道里数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有多出一块的辛苦钱；以及……少年满身是血地和她说的一遍又一遍：绮心，从今以后，你好好活。
    伤害你的，束缚你的，我都帮你扫干净了。
    扔下过往吧，向前走，你的路，在后面。
    别再回头了。
    ——
    门铃响的时候，延暖刚刚结束通话，林凌站在门边，穿着家居服，应该是醒来一会儿了。
    没等延暖发问，他一句话切入正题：“查到背后是谁安排的了吗？”
    “还没有，”延暖一手扶着门，脑海里还在想着从谁身上切入，那几个大V号肯定有点线索，发那条微博的人防着手，不好抓，但这事儿肯定没这么简单，“一下出手就这么狠，不像是哪家安排的，竞争不至于埋得这么久，可能是……”
    “和她有过节的人。”林凌给予肯定。
    “她得罪过什么人？”林凌带着她进去，随手把门关上了，两人坐在沙发上，“圈内圈外，凡是有过节的都算。”
    能写出那样的事，无论真假，想必是她以前认识的人无疑了。
    延暖从茶几上捞过来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下几个人名，后面一条横线，对应的是起因和事件：“她向来聪明又低调，正常是不会得罪人的，有时候和剧组演员产生一些小过节，不至于做到这份上。”
    说着，她随手划去了最上面两行字。
    “剩下的这几个，是和她提过潜规则被拒绝了的。”延暖按了几下笔帽，然后在最下面两个名字上画了圈，“这两个是最近发生的，都是投资人，有点家产。”
    嫌疑保留。
    “还有同学……”这个延暖是一头雾水，孙绮心高中同学太多了，她的事情零零散散知道的人可不算少，有谁会隔了这么多年还要来坑她一把呢？而且对那个男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到底是不知道，还是刻意避开的？
    正想着，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延暖条件反射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没动静，她侧头看身旁的人，林凌已经接起了电话，对方一直说话，他应了两声就挂了。
    对上延暖询问的目光，他放下手机：“找到发帖人的地址了。”
    这怎么找得到？话未出口，延暖陡然顿住，公司是不缺黑客级别的程序员的。
    她握紧了笔，没等问什么，林凌就轻笑了声：“如果什么忙都帮不上，我怎么来找你？”
    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至少这通电话打来之前，延暖也没觉得他半夜过来有什么问题，添乱更谈不上。
    不过有进展是好事，延暖并不矫情：“那我去换衣服。”
    能找到发帖人就相当于迈了一大步了，没想到能直接绕过大V那一步，也好，那些人精滑着呢。
    这一找，足足跨越了大半个城区，不过好在，两人到的时候，天还没亮。
    凌晨，整个小区都鲜少有住户醒来，零零散散地透着亮光。
    二十层，一间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卧室里，目测体重高达一百六的男人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的白光幽幽打在他的脸上，在一片黑暗里格外显眼，更衬得笑容猥琐狡诈。
    猥琐男一条条浏览着微博上恶语相向的评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孙绮心啊孙绮心，你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今天吧。”
    这就是报应！
    报应！
    也该轮到你身败名裂，万念俱灰了！
    猥琐男恨恨咬牙，面肌牵扯出堪称狰狞的弧度，眼里还满载着贪婪和得意，正当他沉浸在自己对一夜暴富的未来的幻想中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猥琐男先是惊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又反应过来：他有什么可担心的？难不成孙绮心还能顺着网络找来不成？
    他的保密工作做得绝对完美，这一点，猥琐男对自己十分自信，思绪一恢复，他顿时就放松了下来，站起身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