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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季念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那一年的八月盛夏,她正在和程航激烈争吵, 他们也曾经闹得那样不可开交,仿佛再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变故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 她后来一直想, 如果那时他们不胡闹,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离别, 但是她又想,如果不胡闹他们也迟早是要分手, 他们太小了,什么都不懂,没有看过外头的世界,只凭借本能去爱对方。

    那一年不分手, 下一年也是要分手的, 再下一年也是要分手,他们整天争吵,迟早会因为厌倦对方而分开,他恨她不够爱, 她恨他太过自私,他们都无法信任对方。

    假如他们是因为疲惫而分手,那势必日后再无相见的可能, 那不如在最激烈的时候轰轰烈烈的离开,绝望中生出一颗最后的种子,等待它静静的开花结果, 也许日后还能有一丝相见的可能。

    高考结束不久后,程航和季念陆续收到了同一座城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两所学校离得很近,程航已经开始计划到了之后,第一时间去季念学校附近租房,他得每天见到她。

    自从做了第一次,程航就对季念的身体有无穷无尽的欲望,他每晚都得折腾她好几次,有时候白天也得折腾,狗子整天在家里蹦蹦跶跶的跳,看着狗爸爸狗妈妈快要干翻一张床,它也挺无奈的。

    季念通过同学的关系打算到去年的工厂打暑期工,程航对此意见很大,他整日为这件事与她争吵,狗子就屁颠屁颠蹲在地上看他俩吵得面红耳赤:

    “你就不能为了我不去打工吗?”程航晃着她的肩膀,“我给你钱,我把钱都给你还不行吗?我还有股份呢,都给你管着,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你每天陪着我!”

    “不行的。”季念说,“我不能总用你的钱,我已经用很多了,再说了,我有手有脚你也有手有脚,你的钱怎么轮得到我来管,到时候你家人要不高兴的!”

    “我管他们高不高兴!”程航霸气的说,“我高兴就好!你想让我高兴你就不能离开我去打工!”

    可是,程航话说到这份上了,还是不能让季念改变去打暑期工的主意,她想过了,程航可以给她出学费,但是她也得照顾外婆,她打算赚了暑期工的钱,就把一半钱给妈妈,一半钱给外婆。

    程航为这事单方面和季念冷战了三天三夜,最后因为看到她洗完澡受不住她的香味,憋不住走去抱她,抱着抱着把人抱到了床上,咯吱咯吱做了一整晚上而结束冷战。

    程航觉得自己很没“骨气”的原谅了她,并和她服了软,虽然他自始至终觉得自己从没在她面前软过,但他事后回想起来还是觉得自己没用,总是轻易的被她牵着鼻子走。

    因为这件事情,两人心里都有了一些疙瘩,程航没什么爱情经历,他从小生活在很优渥的条件下,他这个年纪还暂时无法为别人考虑,哪怕这个人是他心里最深爱的女人。

    程航单方面认为,季念之所以会如此不照顾他的感受,纯粹是因为她不够爱他,至少没他爱得深,他觉得爱情也要讲究公平,为了追求公平,他打算以后不能再放任自己深爱她了,他要开始爱得有所保留!

    于是他把自己的时间更多的分给了朋友,游戏,亲人。

    季念外出打工的时候,他觉得闷得慌,就呼朋唤友的找一大堆朋友回家里玩闹,男男女女都有,他的朋友向来很多,一叫就是一大帮,他们在家里玩牌打麻将玩游戏喝啤酒吃宵夜,整天把家里弄得一团糟。

    季念每日下班回来,累得半死还得给他收拾烂摊子,她一边收拾,他们就一边乱丢,季念就气得不收拾了。

    有过几次这种经历之后,季念每天下班回来就躲到房间里去,懒得搭理程航和他的那群猪朋狗友。

    可她在房间里好好待着他也不放过她,他最近瘾更大了,她每天下班回来,不管她累不累,不管外头有多少人在那玩闹,他先把她推进房间里打一发再算。

    外头的人们都知道他们在里头干什么,有些人喝了酒就要去闹,程航也不顾忌,光着上身出来让胖子给他盯好了门,他要进去办事,接着他用力把门一关,当着外头的人,把一墙之隔的季念折腾得直叫。

    季念觉得他很不尊重自己,多次强烈反抗,但她每次拒绝他,他就软软的求她。

    季念受不了他这样,每次到最后都会听他的。

    季念觉得在他朋友面前很抬不起头来,程航却完全不顾她的感受,还拿打工的事情威胁她:“你让我听你的,那你听我的了吗?你不许我管你的事,那我的事你也别管!”

    季念被他气得心脏痛。但晚上他一抱她哄她,她又轻易和他和好了。这个时候他们的爱既纯洁也激烈,最容易争吵,也最容易和好。

    季念知道不能再这样惯着他,再闹下去迟早要出事,她偷偷买过一些安全套回来,程航用了几次说不舒服就不用了。

    他不用,她只能小心翼翼计算安全期,尽量让他排在外面。

    季念觉得自己已经很是小心翼翼了,却还是在八月上旬,发现自己的月经迟迟没有到访,她觉得自己八成是中招了,担心了一个星期后去买了验孕棒回来测试,测到了妊娠反应。

    她紧张的不知所措,担心妈妈知道后会打死她,又担心自己不能顺利去上大学,她不敢和任何人说,只能和程航说。

    快要开学了,程航被他爷爷召集回家一趟,季念是在他临走前的一天晚上,才鼓起勇气和他说的,程航知道后,倒是显得比季念淡定许多。

    季念无助的问他:“怎么办?”

    程航抱着她,哄着她,“有了我们就生下来好吗?我会一直爱你,我发誓,如果我对你有一点不好,就让我被车撞死,我一定会和你结婚,我这次回去就和我爷爷说好不好?”

    季念并不是很同意,她觉得如果她现在生下了这个孩子,那她以后的人生将会一路绝望,她想读书的啊,一旦生了孩子,她就无法和同龄人一样做相同的事,她会被同伴远远的丢弃。

    而程航呢,他上了大学见了更广阔的世界后,还会对她这个只有高中文凭的女人感兴趣吗?到那时自己和他的差距越来越远,她还会有以后吗?她从小就告诉自己决不能走和妈妈一样的路,到头来她难道还要继续重走妈妈的老路?

    季念语气颤抖的征求程航的意见:“程航,我想读书,这个孩子,我,我可以先打掉吗?”

    程航一下子就松开了她肩膀,他翻身躺在床上,“你难道不能生下来以后再继续读书吗?想读书一辈子都是机会,但是我们的孩子打掉了就没了!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你去读书!你读个护士专业有个屁用,以后就是当护士,你老实给我生孩子,大不了生完了再找个地方给你读书!”

    季念觉得他自私,他看不起自己的梦想,诚然,他一直就看不起她的梦想,他现在觉得她最大的用处就是给他生孩子,可她才十八岁,她还没有看过外头的世界,为什么就要让她做这样的牺牲?她连婚礼都没有,他就要她把孩子生下来!不是自私又是什么?

    季念不愿意和他讲话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觉得他根本不明白她需要的是什么。

    两人一整晚上都没与对方说过一句话,程航认为她心太狠竟然想要打掉他们的孩子,季念认为他太自私竟然从未考虑她的前程,她也想要孩子,可是他有没有想过,自己十八岁生下这个孩子,等待她的就是昏天暗地的人生!到时候她就是依附男人的废物!

    程航第二天就启程回家,他离开之前和季念说:“别打掉孩子,等我回来了再说,我先和家人说。”

    他昨晚彻夜想过了,就算要季念生孩子,也得先把她娶进家门再生,他不是无赖,他是真心爱她的,以后就算她生了孩子变成黄脸婆,他也会一直爱她,绝不会嫌弃她。

    季念提前结束了暑期工,因为程航走后几天,她开始出血,她很害怕,那血出得越来越多,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找谁说,只能收拾行李回家告诉妈妈。

    李春华知道季念怀孕出血后,倒是没想过要季念打掉孩子,她第一时间想要通过这个孩子,帮季念换到程家一纸婚约。

    李春华是过来人了,她很清楚女人学历再高也不如嫁得好,自己嫁得不好是一辈子的伤痛,季念既然有这个机会,她就该帮女儿抓紧时机!

    她带季念去照b超检查身体,去的时候,李春华是满怀希望的,结果却完全出乎意料,季念胎停了。

    那胎儿死了,医生说要尽快清掉,出血太多,对她以后身体影响很大。

    季念想回去和程航说清楚,但是打电话给程航,程航没有接听,她知道他回爷爷家了,一时半刻回不来。

    季念坐在医院走廊上等电话,连日的出血加上舟车劳顿,她等着等着就昏厥了。

    医生瞧着季念出血量巨大,建议最好立刻动手术,否则再这样出血,后果不堪设想,有可能还会影响以后生育。

    李春华虽然嗜钱如命,但是眼下季念都昏迷了,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她毫不犹豫的签了手术同意书,并向阿彪借了2000块的手术钱给季念做手术。

    她在手术室外心急如焚的等待,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要了,程家的钱都不要了,婚约也不要了,她只要女儿好好的回来。

    程航一个星期后回来,就发现季念不在家里了。

    他打电话给季念,发现手机关机,又耐心打了好几次,季念终于接了电话。

    他没好气的质问她:“你去哪里了?孩子呢?”

    他找不到她的第一时间,就预感到她去打掉孩子了。

    季念没来由的没底气,不敢和他说孩子没了。

    程航低沉的嗓音说:“你回来,我有事和你说。”

    季念说:“我病了。要不你来外婆家看看我。”

    “我不去!”程航说,“我讨厌见到你妈妈,我现在就要见你,你现在立刻过来。”

    他说完挂了电话。

    季念第二天就瞒着妈妈偷偷走了,大夏天的她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到了家里,程航正在和朋友喝啤酒。

    他看她一眼,瞧见她脸色苍白,还当真是生病了的模样。

    他把人打发走了,伸手摸她的脸,倒开水给她喝,捏着她的小手,问她:“怎么了?你到了怎么也不叫我去接你?”

    季念喝一口热水,眼眶噙着泪水告诉他:“程航,孩子没了。”

    “怎么会没了?”

    “医生说胎停了,我……”

    程航站了起来,冷笑了一声,心里认定了她是在撒谎,“你不会等我回来吗?”

    “没有时间了,我等不了你回来。”季念说,“我妈妈说我当时出血了,医生说非得做手术不可。”

    程航看着她的眼里迸出一丝冷意,“你妈说的?你妈说什么你都信?她就是不想你给我生孩子。连你也是,为了读你那个破专业就要打掉我们的孩子,你想打就打呗,别拿我当傻子,找些一听就是谎言的借口来骗我。”

    季念眼泪滑下来,她虚弱无力的瘫坐着,这一刻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程航看她苍白的脸,终究还是心疼她的,他把她抱在怀里,却固执的不肯安慰她一句。

    程航始终对孩子的事情耿耿于怀,他认定了季念是故意要打掉孩子的,还是趁着他不在的时候,他不会可怜她,也不再轻易信任她了,整天与她争吵,谁来了都不能让他们停止争吵。

    季念觉得心灰意冷,自从孩子打掉了之后,他半句关心都没有就算了,照样每日该干嘛就干嘛,他每天呼朋唤友的回家里玩,要不就出去玩,常常半夜三更都不回来。

    有天他夜里没回来,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回家了也不告诉她去了哪里。

    季念静静的等着他的解释,可他一句话不说,换了衣服又要走了,季念觉得自己今年才十八岁,却活得像是三十岁,她对生活没有半点激情,他却激情饱满,整天整日的往外跑。

    她从床上起来,迷迷糊糊的看着程航说:“要不我们分手吧。”

    程航看她一眼,轻蔑的语气,“为什么分手?凭什么?”

    “我很累。”季念只是觉得他变了,他不再像从前一样。

    她觉得他们年纪可能还是太小,小到经受不起生活的任何变化,而这一次,他们可能是跨不去了。

    程航冷笑着走过去,剥开她的衣服,“怎么累了?是我太久没让你爽所以你累了?”

    季念知道现在还不能做,推开他的手,很激烈坚决的强势态度。

    程航却是坚决要,压着她,抵着她,问她:“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没有!”

    “没有为什么不给我做!”

    “程航!”季念吼他,“你除了想和我上.床,是不是没有其他事其他话想和我说了?”

    这段时间他基本就不和她多说一句话。

    程航箭在弦上抵着她,压低了眉目看她:“你知道就好,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阻止我?”

    季念觉得他像魔鬼,从未有过的陌生,她用力踹他一脚,“你想做就去找别人做!别在我身上!”

    程航冷漠的笑一声,从她身上起来,把衣服重新套上去了,背对着她说了狠话,“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现在就去找别人,你别后悔,后悔也没用!”完了他稍微冷静了一下又补上一句,当做是解释:“其实我今晚和别人约了踢足球。”

    季念不信他了,绝望的看着他的背影:“你今天去了我们就分手!”

    “你闹个屁啊。”程航回头狠瞪了她一眼,“我想去就去,你拦不到我!”

    “好,我拦不住你。”季念眼泪汹涌而出,决绝的说:“我们分手。”

    程航以为她是开玩笑的,因为她以前也经常说要和他分手,但是他们没有哪一次是真的分手了。

    他今天是真的找人踢球,很重要的球赛。他作为队长,决不能缺席。所以他换了衣服,义无反顾的走了。

    季念听着门被关上,一颗心碎成了几瓣,她想,我为你死去活来流了一个孩子,你知道了半句关心没有我也没怪你,可你的眼里只有一颗球,你哪里有过我?

    如果程航知道自己那天晚上会在球场上踢伤了脚,和季念被迫失联一个星期,他绝对不会去踢球,可是世上又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