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公这边，顶多只是教不严之罪，并不算严重，但是水月，水月却是杀害弟子的一条死罪，但她偏偏什么也不肯说，也不为自己辩驳。

    大殿里面气氛越来越紧张了，而外面听风阁的弟子都心弦紧绷，殿首之上，三真人神色严肃，清虚真人道：“三十四年前，水月杀害紫雷阁弟子冯羽墨，此事，水月你可认罪？”说到最后，向水月看了去。

    殿里殿外，一下子安静了，冷风不知何时吹了进来，吹动水月耳边鬓发轻轻飞舞，这一刻，所有人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她。

    片刻后，只见她动了动嘴唇：“水月，认罪。”

    第612章 黑山老鬼

    “水月，认罪。”水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四个字，在大殿中轻轻回荡，殿里殿外的人又开始小声议论了，清虚真人手一伸，示意安静，随后冷冷看着水月：“那么，按照云雾院千年律条，水月，你杀害弟子，且逃避罪责，应当……”

    不待清虚真人把话说完，殿外以秦天羽几人为首的几百听风阁弟子，一下子通通涌了进来，扑通扑通全部跪了下去，徐灵儿、楚萱萱等少女泪流满面：“求三位真人开恩！”

    “求三真人开恩！”几百个弟子开始替他们的师公求情，虽然平日里水月很少管过他们，但是水月待弟子如何，他们心中都是明白的。

    “放肆！三清殿上，不得喧哗！还不退下！”右边殿上，一名执法长老立即起身喝道，随后走出十来个弟子，开始将几百听风阁弟子往外面“请”。

    但是，几百个弟子跪着怎样也不肯起来，这一起，没人替水月求情的话，水月无疑逃不过这一劫，徐灵儿、楚萱萱等少女哭得稀里哗啦，而外面，二师公门下望月雅筑的弟子，也纷纷开始求情了。

    紧接着是四师公铁如心折剑阁的弟子，求情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师公雷严脸上冷笑连连，这时他身旁两名执法长老站起身来，向外面喝道：“放肆！不得喧哗！”

    殿首上，三真人眉心深锁，所谓法律之外不外乎人情，这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更何况当时水月出手杀人，必有隐情，可惜这些事已经无从追溯了，现在已定下了水月杀害弟子一罪，云雾院千百年来的律条，这是无法更改的。

    二师公风无痕神色一凝，眼见三真人踌躇不决，而外面弟子们也闹得越来越凶了，倘若再闹下去，惊动了三圣，那水月可就真是必死无疑了，当下走到大殿中间，拱手说道：“眼下水月门下弟子初七生死未知，当务之急是营救初七，三真人看此事是否择日再议？”

    三真人近来为夜沧溟一事忙得焦头烂额，此时听风无痕这样说，未必不可先拖延一下，清虚真人正待言说什么，雷严冷冷道：“怎么？拖了三十几年，还要择日吗？师公杀害弟子，此事若不从严处理，只怕我云雾院三千年清誉，就要毁于一旦了！”

    此言一出，整座大殿，立即又安静了下来，气氛再一次变得紧张了，雷严虽然只是师公，但他的实力已然不逊于三真人，而势力的话，他身边的人就更多了，许多人都已是被他拉拢过去了。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所说的话字字有力，师公杀害弟子，本就是死罪，这是云雾院千百年来不更的律条。

    一名执法长老道：“依我之见，此事确实大过营救弟子，此事一旦传出，若无法及时给出一个交代，只怕我云雾院会在苦境立足不稳，届时便让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有机可乘。”

    右边殿上，雷严眼神越来越阴冷了，他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放过水月，一时间，殿上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或是摇头，或是扼腕叹息。

    萧尘坐在水月身旁，不言不语，此情此景，仿佛似曾相识，只是对调了一下角色，当年玄青大殿上，诸位长老审判自己，师父在旁百般回护，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如今，水月被审，自己，自己能替她做什么……

    殿首之上，三真人眉心深锁，正待言说什么，外面忽然匆匆跑进来两个弟子，一人拱手道：“报告三真人，外面有两位客人求见，说是……”

    “说是什么？”重阳真人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皱眉问道。

    另一名弟子拱手道：“先是说来找萧师弟的，后来又说什么，说什么是故人来访……”

    “故人来访？”三真人向萧尘看了一眼，又彼此对视一眼，清虚真人捋了捋白须，道：“让他们进来。”

    “是。”两名弟子又退了出去，半炷香后，秦天羽等人已退至殿外，只听外面有脚步声响起，跟着又是一个淡淡笑声：“好重的尸妖之气啊，我在山下就闻到了……”

    一听这声音，萧尘顿时神色一凝，这声音是……

    “二位，里边请。”

    只见殿门外走进来两个青年男子，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只见那二人，左边一人，瞳孔似火而红，身着一件紫白相间的长衫，头发整齐束在肩后，腰间悬挂着一只巴掌大的紫金小葫芦。

    而右边的人，面如白玉，身着一件白色羽衣，不染纤尘，手里拿着一把精美的雕花羽扇，方才说话之人，就是他。

    萧尘神色一凝，怎么会是他们两个？正要起身打声招呼，但又想起刚才来报的弟子说什么故人来访，还是静观其变罢了。

    殿首之上，三真人凝目一看，清虚真人道：“不知二位小友如何称呼？”

    尘染非花笑了笑，拿着羽扇微一拱手：“一叶花，一叶尘，一夜花落不留尘，尘染非花，见过云雾院三真人。”

    旁边熠瞳也面带温和笑容，但是并未如尘染非花一般自报名讳，而是向三真人看了去，拱手笑道：“转眼百年，三位真人可还好？”

    周围人一听此言，皆是一怔，瞧他声音笑貌，分明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怎跟三真人说什么转眼百年？难不成是一个修成仙身的高人前辈？

    三真人看了又看，似乎觉得有些印象，但确实是想不起来了，清虚真人道：“你……你是……”

    熠瞳拱手一笑：“在下熠瞳，百年前曾随姐姐一起来过贵院，三位真人可是不记得了？”

    “你！你是熠公子！”听他如此一说，三真人总算是想起来了，前些日他们为夜沧溟一事，不得已，暗中让人去紫境凡尘，向身在落玉霞的白素素求援，本是没报多大希望，竟没想到对方真的让人来了。

    三真人向熠瞳看了又看，想到当年白素素和熠瞳来时，自己等人尚还年轻，那时白素素宛若天仙下凡一样，转眼百年已过，自己等人皆已是须发皓白，而对方，对方依然年轻，容貌竟是一丝一毫也未改变。

    修仙之人常言道的仙身，那也只是暂缓容颜衰老，可对方竟却……三真人感到有些惊奇，清虚真人忙道：“快给二位公子上座！”

    众人见连三真人也对这两人甚是客气，均想这二人究竟是何来历，弟子们更是不敢怠慢，立时端上来椅子，熠瞳轻轻一笑：“三位真人客气了。”说罢，这才向萧尘看去：“萧师兄，别来无恙。”

    萧尘这时也站起身来了，微笑道：“熠兄，非花兄。”

    这一来，殿里殿外的人更是惊讶，原来他们三人认识，此刻唯独大师公雷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很明显，今日是无法再继续审理水月一案了。

    尘染非花道：“方才听闻贵院有弟子被掳走，可否详细说明一下？”

    当下，三真人将刚才的事情说了，尘染非花淡淡一笑：“我就说，哪来这么重的尸妖之气。”

    “尸妖？”三真人同时一皱眉，他口中的尸妖必然是指千杀御风，可这千杀御风好好的，最多只是修炼了魔功，如何就变成他口中的尸妖了？不过似乎千杀御风之前好像真的自称什么“本座”……

    雷严嘿嘿冷笑道：“尸妖？他在我门下好几年了，我可从来没看出他是什么尸妖。”

    “肉眼凡胎，看不出，也没什么好奇怪。”尘染非花手摇羽扇，说话毫不留情面，雷严眼神登时一厉，但想对方来历不浅，便也不好发作，冷笑道：“那小友又何以如此断定？”

    尘染非花淡淡笑道：“因为我是非花，我说他是尸妖，那么他就一定是尸妖，就算他以前不是尸妖，那他现在也是尸妖了。”

    “你！”雷严登时一怒，而其余人你看我我看你，这几句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而且似乎还带了几分挑衅味道。

    尘染非花淡淡一笑，拿着羽扇向西边方向指了指：“往那边方向逃走的，现已在数百里之外，要追，也来不及了。”

    殿外的人向西边方向看了去，那个方向确实是之前千杀御风遁走的方向，殿首之上，三真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重阳真人神色一凝：“那个方向！我想起了！出了城往西两千多里，有一处名为黑窟山的地方！”

    “黑窟山！”大殿上除了弟子辈的人，诸位长老及三真人皆是神色一凝，重阳真人道：“黑窟山，乃是黑山老鬼的修炼之地，千杀御风，难道……难道他是黑山老鬼的徒儿！”

    “黑……黑山老鬼是谁？”殿外许多弟子都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彼此对视摇头，都不知道这个黑山老鬼是什么人。

    他们当然不知道，但是老一辈的人却不乏有知道的，水月凝神道：“是个千年尸妖，专门吸取女子的精元，采阴补阳，以达到长生不死的目的……”

    外面众弟子听罢，皆是一惊，尤其是那些女弟子，个个吓得脸色惨白，水月忽然脸色一变，向萧尘看去：“糟了！快去救初七！”

    第613章 黑窟山

    萧尘猛然一惊，必是昨夜千杀御风已将初七送往黑窟山了，就算是拿了百花秘诀跟幽冥鬼图，也根本换不到人，这个千杀御风……想到此处，萧尘只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雷严冷冷道：“营救弟子的事，我看也不必劳烦三师公亲自去了。”

    水月没有立即回答，片刻后才看向萧尘：“你去吧。”熠瞳笑了笑：“正好，那便由我二人与萧兄弟一起去吧。”

    其余人没有说话，也不能说什么，至于三真人及诸位长老，眼下情况，是肯定不能离开云雾院的。

    萧尘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水月：“弟子会尽快把师妹救回来。”说完，向殿外走去，走至秦天羽等人身旁，停了下来：“照顾好三师公。”

    当下，三人去到外面，乘坐熠瞳的紫金葫芦，往西边方向去了，两千多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短也不短，到夜幕降临时，三人来到了一座名为“西淮镇”的小地方，距离黑窟山尚还有五百里路程。

    夜幕下，但见路人行色匆匆，空气里飘着淡淡青草香，熠瞳道：“夜里不宜强闯黑窟山，等明日清早启程吧。”

    萧尘虽然着急，但想那千杀御风夜里功力大增，想必黑山老鬼同样不例外，夜里去救人确实于己方十分不利，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当下三人随意找了间小客栈住下，来时路上，萧尘也向二人问了风云不动城的情况，听说现在城里已有居民入住了，至于紫境其他事，萧尘却是提不起心情去问了，一来因为初七尚未救回，二来因为水月的事还不知结果会怎样。

    三人用过饭后，也不喝酒了，免得误事，萧尘早早入屋休息，今晚夜空依旧如墨，不见星月，确切说来，只要子时未过，这一晚也算是朔月。

    从西淮镇往西五百余里，一片茫茫大山中，但见一座尤为陡峭的山峰，那山峰上空阴云密布，却非降雨之象，乃是由煞气形成，可见此地煞气非常。

    而山上奇石嶙峋，山势险峻，里面洞窟更是数不胜数，这是便是黑山老鬼所在的黑窟山了，方圆数百里皆是莽莽大山，不见人烟。

    此刻，在一座洞窟里，只听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幽光之下，隐隐可见那人是千杀御风，只见他走路一拐一拐的，身上那一晚生长出来的皮肉又掉落了，露出血淋淋的一片，模样甚是恐怖。

    千杀御风走到一座石门前，缓缓开启了石门机关，然后捂着胸口一拐一拐往里面走了去，里面像是一座石殿，十分宽敞，脚步声能够在里面回荡，但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御风孩儿，你回来了……”最里边忽然传来了一个森幽的声音，想来便是黑山老鬼了。

    “孩儿，见过义父……”千杀御风捂着胸口，缓缓单膝跪拜了下去。

    “怎么？你这是受伤了？幽冥鬼图带回来了么？”

    “孩儿，孩儿……”千杀御风苦着脸道：“孩儿本是要得手了，却教一个名为萧尘的小子给阻挠了……”

    “你说什么！”整座石殿忽然一震，紧接着，只见黑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双幽绿的眼睛，那眼睛，竟是比灯笼还大。

    千杀御风连忙道：“义父息怒！且听孩儿慢慢道来，那叫萧尘的小子不简单，非但身怀异术，而且手里还有着一件极其诡异的法宝，那是一把黑色的戟，有着噬魂的本事，孩儿这一身伤，便是拜那戟所赐，若非最后孩儿跑得快，只怕就见不到义父了……”

    “哦？世间竟有如此异宝？”

    “是啊，孩儿只是被那戟擦伤一下，便险些被摄去魂魄，最后一下，甚至差些将孩儿的元魂震碎，这法宝，实是太过厉害，孩儿斗他不过，幸好那小子不会用，否则这等法宝若是拿在孩儿手里……”

    “恩？”

    千杀御风连忙改口：“哦不，这等法宝若是为义父所用，便是那夜沧溟又如何？”

    “哈哈哈哈！”黑山老鬼一阵大笑，随后声音一厉：“你办事不力！还编造个什么异宝出来，当真是以为为父老糊涂了吗！”

    “不不不！”千杀御风连忙道：“孩儿绝不敢蒙骗义父，而且那小子知晓了孩儿的身份，只怕不日就要追来……”

    “这样么……敢坏本仙之事，那便教他有来无回！”

    千杀御风又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道：“孩儿受伤太重，这具身体恐怕支撑不住了……可以请义父再给孩儿一颗化尸丹吗……”

    “哼！你办事不力！还敢向我要化尸丹！”

    千杀御风忙道：“其实孩儿这次也并非空手而回，这次孩儿替义父找到了一个绝佳炉鼎，可谓千年难得一见……”

    “哦？这样么……”黑山老鬼缓缓说着，随后只听“咻”的一声风响，似有一件事物向千杀御风飞了去，千杀御风伸手一接，却是一枚暗绿色的丹药。

    “多谢义父！”千杀御风一边说着，一边忙服下了那枚化尸丹，仅片刻，只见他身上的皮肉又重新生长了起来，唯独左边脸上的皮肉还未能生长出来。

    “好了，你先退下吧……”

    “是……”千杀御风慢慢起身，往殿外退去，走至殿外后，石门又缓缓关上了，随后只见他嘴角闪过一丝诡笑，而此刻在他掌心贴着一件事物，正是方才那枚化尸丹，随着他掌心真元一运，那枚化尸丹便被震成了粉末。

    一炷香后，千杀御风又来到了另一座石殿前，乃是他自己的大殿，百灵站在殿门外，手上扶着已经陷入昏厥的初七。

    “啧啧啧……”千杀御风走了过去，捏着初七下巴，左右看了又看，惋惜道：“多好的一个双修炉鼎啊，却要拿去给尊上糟蹋了……”

    百灵浑身一颤：“送……送到尊上那里去么？”

    千杀御风冷冷道：“你以为我愿意么？另外，今晚再让人去找十六个副鼎，一定要处子之身，这十六人，你须得好好检查一下，然后再送到我义父那里去，知道没……”

    后面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百灵低下头道：“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