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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姜谣搂住季渃丞的腰,喃喃道:“你又没有错,如果他不偷你的东西,也不会有今天。”

    季渃丞轻笑了一下:“没错么?”

    他的手机震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是来自美国的陌生号码。

    季渃丞反常的没有挂断,他按了免提。

    里面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猫。

    “渃丞,我是吕攸。”

    姜谣看了季渃丞一眼,见他神色间没有变化,就知道连这个也被他猜到了。

    吕攸开始哭了,啜泣声断断续续,压抑着恐惧和迷茫。

    “我爸爸真的窃取了你的成果么?程媛说的都是真的,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回国的么?”

    她尚带着一丝侥幸,新闻里描述的那个事实让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季渃丞闭了闭眼,淡淡道:“是真的。”

    吕攸彻底崩溃了,她像个懵懂的小孩子,苍白无力的对着电话祈求。

    “我爸爸昏迷住院了,他看到新闻就晕倒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年纪大了,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做研究了......”

    姜谣皱着眉,胃里一阵翻腾。

    哪怕她极其厌恶吕家这对父女,但是吕攸的声音让人并不好受。

    那是对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惧感。

    量子纠缠的拆分和发送的确有可能是吕家殷研究生涯的终点。

    他的精力跟不上了,身体也跟不上了,他还等着这个成果给他的一生画上圆满的句号。

    可惜他碰到了季渃丞。

    “当初既然做了,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季渃丞的眼睑颤了颤,捏着手机的指尖发白。

    “渃丞我求求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帮帮他好不好,不,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就这么一个爸爸......”

    吕攸剧烈的呼吸,声音被恐惧打碎,刺耳又怪异。

    季渃丞没说话。

    吕攸的呼吸声越来越大,她努力的汲取新鲜空气去平复波动的心情,像一只濒临死亡的搁浅的鱼。

    电话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仪器打开的机械音,有人给吕攸扣上了氧气罩。

    几个女人操着标准的美式英语安抚着吕攸的情绪,强制的移开让她精神失控的手机。

    吕攸瓮声瓮气的喊:“把手机给我!求求你们把手机给我!”

    可惜没人能听懂她的话,她的声音越来越远。

    “sorry。”

    电话挂断了,狭小的休息室里恢复了平静。

    姜谣神情复杂,背后出了一片冷汗。

    她觉得吕攸的精神要不正常了。

    听程媛说,当年吕攸去非洲做志愿者,经受了极大的精神打击,回国之后就一直在做心理治疗和伤痛恢复。

    那段时间除了偶尔去看望她的程媛,就只有吕家殷时刻陪在她身边。

    吕家殷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唯一的亲人。

    对吕攸来说,她好不容易构建的心理防线,再次坍塌了。

    季渃丞轻声问道:“这是我想到的最坏的结局了。”

    他的手垂下,手机虚虚的挂在手指上。

    姜谣无比心酸。

    他想要一个公平,但为了这个公平付出的成本太大了。

    姜谣比谁都清楚,季渃丞心底有多善良,但命运偏偏让他在折磨自己和伤害他人当中做选择。

    哪怕吕家殷罪有应得,但吕攸何其无辜。

    姜谣踮起脚,尽量抱住季渃丞的脖颈,脸颊轻轻贴着他微微跳动的脉搏。

    姜谣:“季渃丞,我能让你开心一点么?”

    季渃丞回过神来,紧紧抱住姜谣,将自己身体重量的一部分,压在姜谣的身上。

    片刻之后,他轻声道:“过几天联系我的人会更多,同学,朋友,亲人,或许多解释几遍,我也就接受了。”

    姜谣:“都是吕家殷的错,是他害了他自己和吕攸,大家都看得到的。”

    季渃丞捏起姜谣的头发缠了缠,一松手,她的长发卷曲着垂了下去。

    “那你每天多跟我说几遍,我就相信了。”

    第89章

    事情的发展和季渃丞预料的一样。

    这件事在学界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除了来自朋友同学和领导的慰问,他还收到了父母一年的电话的量。

    朱涵这两天刚好出差,鞭长莫及, 恨不得坐着筋斗云飞回帝都见见季渃丞。

    季江怀更是心情复杂。

    吕家殷是他的好友, 当初季渃丞出国,还是他拜托人家照顾的。

    他买了第二天的飞机票, 一晚上没睡,赶到了t大季渃丞的公寓。

    父子俩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姜谣默默掰了两个橘子,一个递给季江怀,一个递给季渃丞。

    季江怀:“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不跟我说呢!”

    季渃丞靠在沙发上, 把橘子撕开塞到嘴里咀嚼。

    橘子有点酸, 但他还是眼睛也不眨的咽了进去。

    “也没有什么必要。”

    季江怀皱着眉头, 沉了一口气:“怎么没有必要,你让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把他当做朋友!”

    季渃丞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自己能解决。”说罢他把剩下的那瓣橘子递给姜谣,微眯了下眼睛, “好酸。”

    姜谣诧异的接过来,嘟囔道:“不会啊, 我买之前尝过的,说是蜜......呸呸呸!”她咬了一口被酸的一吐舌头, 才知道被骗了。

    季渃丞直接把她咬过的橘子接过来, 塞到了自己嘴里, 胡乱嚼了两下,咽了下去:“榨汁做冰块吧,别浪费。”

    季江怀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季渃丞十岁的时候,操着尚且稚嫩的童音说,我不再是小孩子了,他夸奖他,觉得儿子聪明懂事。

    季渃丞二十岁的时候,依旧这么说,他心里感到骄傲,但脸上不袒露出来,还严肃叮嘱他戒骄戒躁。

    现在季渃丞三十岁,能够隐忍蛰伏六年,只为把吕家殷从金字塔尖推下去。

    季渃丞一向比同龄人早熟,当初的委屈不会跟父母长辈分享,现在的挣扎也依旧不会说出口。

    他和朱涵实在离季渃丞的世界太远了,也根本不了解儿子。

    如果现在还有人能让季渃丞愿意袒露心声的,大概只有姜谣了。

    想来也有趣,就是当初他眼中最闹腾最不好管教的小姑娘,硬生生把他儿子又拽回了人间。

    “行吧,我年纪也大了,你只要好好的就行。”

    季江怀不会说什么软话,讲到这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季渃丞思索了片刻,淡淡道:“其实你不用太为我鸣不平,当初我失去的,现在已经拿回来了,不过你倒是可以去看看吕家殷,听说他病得很重。”

    姜谣小声嘟囔道:“他这是自作自受。”

    季江怀哼了一声:“他这个人,好胜心强,自尊心重,被人戳穿了,少不了受内伤。”

    季渃丞点了点头,怅然道:“国外的师兄跟我说,是脑溢血,差点没救回来,估计人醒了,也要留后遗症。”

    姜谣心中一颤,怪不得电话里面吕攸那么激动,原来吕家殷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季江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季渃丞坐直身子,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对他爸说:“去看看他吧,算我拜托您。”

    世事无常,季渃丞在做决定的时候也不知道吕家殷脑子里还有病,如果真因为这件事导致了吕家殷的死亡,那他也是挺难走出来的。

    季江怀跟他们一起吃了顿午饭,然后就赶回阑市了。

    临走之前,他说自己会挤出时间去美国见见吕家殷。

    季江怀是季渃丞的父亲,他去了,也就算代表季渃丞了。

    很快,国外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和他们想象的一样,《科学》那边不会撤下吕家殷发表的文章,他们只能认证是谁先将文章发表出来,日后其余学者想要引用原文还是要标注吕家殷的名字。

    但在公众眼中,吕家殷已经被打成窃取他人成果的骗子,媒体以及学校的官方账号上也已经为季渃丞正名。

    当年做出错误判断的研究员们向季渃丞公开道歉,但因为时间过的太久了,所以并没有落实什么惩罚措施。

    曾经参与实验的博士生们一波倒隐瞒真相的事情,引起了学术界的深思,但究其哪里出错,该如何整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这个时代不乏敢于站在权威对立面的勇士,但如何能让这些勇士不流血流泪的全身而退,才是所有普通人需要努力的方向。

    元旦节。

    季渃丞的那几门课已经结课,现在正等着学校安排期末考试。

    姜谣的《穿越》正式播完了,因为剧本精良,节奏紧凑,所以收视率还算不错,虽然没有爆红,但投资商们也捞回了点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