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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再不然就是我姐姐曾跟你谈到过我。”

    “别猜了,许医生,许姐姐唯一跟我谈到的就是你是一个好医生,比她更像你们的母亲。”他眼神一暗,我有点后悔提到他妈妈,连忙将话题带回来,“你说得也没错啦,大半是我推断出来的。”

    “能讲讲是怎么推断的吗?”

    “张爷爷在你们医院住院时,内科护士闲聊提到你,都说有美女向你示意,还有前辈医生给你介绍女友,你不为所动,没有情感洁癖和较高的要求才怪;你是一个很冷淡的人,可查房看病认真细致,对待病人很亲切,看得出真正热爱自己的工作,我猜就算有想法,也会一直当医生,并且会成为一个好医生。”

    “那我目前的感情状态——”

    “你是大医院的住院医生啊,不管我哪个时间去探视张爷爷,几乎都能看到你在医院里。你会在这么一个咖啡馆独自一个人一坐一个多小时,看到我走过去又走过来,一定是感情方面有问题。真正一心沉浸在失恋中的人,不会去关心外部世界,你留意到了我,证明失恋并不严重,你已经想清楚决定结束了。”

    他一脸无语,还是问:“那么我很快会碰到一个对的人也是你猜的?”

    “这句话是我现编的,权当安慰剂,答谢你请我吃甜品。”

    他怔住,我以为他会不理我了,没想到他却突然哈哈大笑出来:“我姐姐说得没错,你实在是个有趣的孩子。”

    我好久没有这样信口开河说得兴起了,倒有点难为情,看看时间:“我要回学校了。”

    他结账:“我送你。”

    我们出来,我问他:“你开了车?”

    他向路边示意,竟然是一辆高大的摩托,在夜色中闪着幽幽的金属光泽,我惊讶:“你这样斯文的人居然爱好哈雷风,真看不出来。”

    “买不起哈雷,只是一辆普通摩托而已。不过,”他递一个头盔给我,“很高兴我总算还有一点是你没算或者推测出来的。”

    他先坐上去,我坐到他身后,他突然回过头来说:“我很冷淡?”

    我们头一次隔得如此近,我一时有点走神,愣愣看着他。他继续问:“可是我一向觉得自己算是很友善的人。”

    我讲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脸一阵发烫,庆幸有头盔遮掩:“亲切友善是对人的礼貌而已,有人夸奖过你热情吗?”

    他想一想,路灯映照下,那个凝神思索的样子实在是动人,我有点眩晕感。他摇头,诚实地说:“确实没有。”

    他戴上头盔,发动摩托。速度提起来,我不得不用双手环住他的腰——也许我该诚实一点,我并没有不得已而为之的为难,他有着属于医生的洁净气息,身形修长紧致,触感与味道都很好。风声掠过,有一瞬间,我几乎想将脸贴到他背上,就这样抱着他,这条路永远没有止境。他专注驾驶,根本不必理会我转的小念头,而我不必去考虑驶往何方、明天会怎么样——金庸小说里原本杀气腾腾的李莫愁被杨过一抱,便杀机全无晕头转向,大概可以用长年不近异性,被陌生异性气息弄晕来解释。我至少还曾靠近过周锐,甚至与他接吻,可根本没有此刻这样的波动,更不要提冒出如此奇怪的想法了。

    我无法解释。

    很快到了目的地,我下来,将头盔交还给他,匆忙跑进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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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明亮通知我样片出来了,我不大起劲地“哦”了一声,他诧异:“你不想过来看看吗?”

    “我天天早上会照镜子看自己,有什么必要跑那么远专程去看自己的照片。”

    他在电话里笑出声来:“你是我见过的头一个对样片不感兴趣的女生。”

    “你拿给辛笛看好了,通过了就给我打电话,没通过的话……”

    “没通过就不必再来烦你了,对吗?你实在太有趣了。”

    他与许子东不约而同说我有趣,也就意味着他们都没拿我当正常女孩子看待。我只得干笑。

    “估计这几天就能定下来,你不要一放假就跑回家去。”

    “嗯,再见。”

    我倒不是故作淡漠。不过我现在脑子被另一件事占据了。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我站在空旷的田野上,放眼望去,薄雾如同轻纱隐约浮动,空气中饱含水分,有人远远向我走来,我屏息等待,仿佛期待已久。他终于来到我面前,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我紧紧抱住,我在瞬间瘫软在那个怀抱里,他仿佛在我耳边说着什么,但我根本辨不出话语的含义,只觉周身温暖,放弃所有支撑,甘愿如同雪糕一般融化……那种融化感一直持续到醒来。不必拿周公解梦出来,都知道这种梦意味着什么。

    明明已经进入夏天,我居然头一次做起了春梦。更糟糕的是,梦见的不是虚无缥缈遥不可及的明星,而是生活中认识的男人。

    那个男人尽管面目不清,但身形修长,穿着白色医生袍,根本不用猜测,我梦到的是许子东。

    我心神不宁了好几天,才几乎有点自暴自弃地想:十九岁了,做个春梦怎么了。

    可是为什么梦见的不是周锐,不是赵守恪,不是我的男同学,甚至不是教西方经济学的那个风度翩翩、颠倒众多女生的年轻副教授——哪怕是祝明亮,我大概都不会如此困扰。

    洪姨从李集来到省城参加赵守恪的毕业典礼,我陪她一起过去。

    据说这所大学头一次给所有毕业生家长发了邀请信,但到场观礼的家长并不算多。我们坐在一边,她跟我打探赵守恪的感情状况,我笑道:“你待会儿自己问他不更好吗?”

    “他哪里肯跟我说实话。”

    “何必操心,到要结婚的时候,他总会牵一个女孩子跟你见面。”

    “你少跟我瞎扯敷衍我。他那个女朋友在哪里?你指给我看看。”

    事实上我已经看到了董雅茗,她也朝我这边看过来,眼神复杂,但我哪敢把她指给洪姨看,只得含糊地说:“这么多毕业生,我上哪儿找去。”

    尽管不满意我的回答,不过眼看着赵守恪穿着学士服的样子,洪姨激动得眼泛泪光,举起手机不停拍摄着。

    我递纸巾给她:“现在就这么激动,等他拿到硕士学位,岂不是要大哭?”

    “你们这些孩子根本不懂当爹妈的心,守恪也是,还叫我不要过来。”

    “我毕业的时候一定叫我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