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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孟重光伏在他耳侧,小声安抚道:“师兄,别激动,没事的。”

    诸门弟子哪个不认得跟在徐行之身侧的人是谁,均微微变了面色。

    孟重光怎会在意这些人的眼光。他心里眼里,从头至尾只有徐行之一个。

    周北南、曲驰等人接连下来了,各家弟子顿时纷纷涌向他们,有个丹阳峰弟子,个子比曲驰还高,五大三粗的一个大老爷们儿,竟就拥住曲驰呜呜哭泣起来,吓得曲驰也红了眼圈,还得努力组织措辞安慰他。

    徐行之扶着额头,或许是刚才下来时被水浸着了,他只觉得颅内一阵阵抽痛,似乎有线锯沿着绳墨在他脑间缓慢切割。

    那些风陵弟子均看出了不对劲来:“师兄,你是不是不舒服?”

    “师兄,殿里有软榻,不嫌弃的话请进殿。”

    几人将徐行之引向殿中,其中一人还想上来搀扶,碍于孟重光太过可怖的目光,只得把手缩了回去。

    徐行之连说话也扯得太阳穴生痛,只能虚软着腔调对孟重光说:“叫他们别担心。”

    孟重光不理会他:“师兄,先让我别担心吧。”

    他把徐行之打横抱起,徐行之的“右手”顺势从袍袖间滑出,呈露在几个弟子面前。他们纷纷停住脚步,震愕不已。

    就在他们发愣的当口,孟重光便已自顾自抱着徐行之入了殿中,右转斜行,径直用脚踹开那扇门扉,走了进去。

    几个风陵弟子面面相觑。有个人问道:“他怎知那里是咱们的寝室?”

    可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另一边,陆御九一个个问过去:“劳驾,有清凉谷的吗?”

    “清凉谷弟子有吗?”

    “有没有清凉谷的人……”

    他询问的一个个脑袋都在左右摇晃。

    问遍一十四个弟子,发现的确没有一副相识的面孔,陆御九隐有失落之色,低头踱了两步,却发现元如昼同他一样,远离人群,沉默如许。

    陆御九有些纳罕:此处又不是没有风陵弟子,她何必落单呢。

    这般想着,他往她的所在之处走出两步,便被一个应天川弟子拦住,冲元如昼的方向一努嘴:“哎,那具骷髅是干什么的啊?是你手底下的鬼奴?”

    周北南之前下来,已与他们叙过了旧,但也只讲了徐行之与曲驰都还活着的事情,以及陆御九和周望的身份,尤其强调他们不准笑话陆御九,也不许动他的面具,至于旁人,他也没有出言交代,是以这弟子压根不识得那戴着一支微枯花簪的女子是谁。

    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元如昼背过了身去。

    但她的身体早已是一览无遗,每一颗细瘦脊骨的颤抖陆御九都瞧得清清楚楚。

    陆御九抿唇片刻,方道:“她不是。她是我们的大夫。这些年不知有多少次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都该谢谢她。”

    “是吗?”

    “自然是的。”陆御九道,“她是我们的英雄。”

    “叫什么?”

    陆御九几乎没有任何停顿:“风陵。”

    “……咦?风陵山的‘风陵’?”

    陆御九注意到元如昼的后背停止了抖动,便露出了一个带着酒窝的暖暖笑意:“是。她配得上这个名字。”

    殿内,徐行之额上被覆上了绞干的冷手巾把儿。他仍头疼欲裂,脸色发白地在榻上任由孟重光轻揉着他的太阳穴。

    殿外的熙攘声一直未曾散过,孟重光起身想要关门,却被徐行之挥手阻止:“别关,让我听着。”

    孟重光撇一撇嘴:“有什么好听的。”

    徐行之倦怠地眯起眼睛看向他:“你早知道他们在这里?”

    孟重光不答,调了杯温水,送到徐行之口边。

    徐行之并不去接:“说话。”

    孟重光这才答道:“……我知道。”

    “怎么知道的?”

    “我自有我的办法。”

    “他们为何在此处?”

    “他们为避蛮荒纷扰,在潭底开辟了一处洞天,借由法术,把水流泥浆屏退,自成一方天地,与世无争。”

    “在蛮荒里,还散落有多少四门弟子?”

    “这我并不知晓。但也许还不止他们几人。”

    徐行之张了张口,却没能把接下来的问题问出来。

    ……他们为何会在这里?

    当年所谓盗窃神器之事,到底缘何而起?为何四门之间,上至首徒,下至外门弟子,均被牵涉其中,遭禁遭囚?

    这些弟子哪个看着像是为非作歹之徒?

    神器为何是假的,他们为何要盗窃神器,温雪尘是如何死的,九枝灯一个魔道首尊为何能够摇身一变,成了统领风陵等四门的四门之主……

    然而这些问题,他一个都问不出口。

    桩桩件件,真正的“徐行之”都该知情,然而他之前对一切都装作成竹在胸,现在再问,反倒张不开嘴。

    在二人两相沉默间,周北南兴冲冲走入殿中,瞧见躺在床上的徐行之,喜色才收敛了几分:“你不是吧,下个水就这副德行,豆腐做的啊。”

    徐行之瞧着他:“头疼。”

    周北南脸色一变:“真不舒服啊。”

    徐行之连话都不想多说:“你觉得呢。”

    周北南有点急了,对孟重光道:“他脸都白成这样了,还不给他揉着啊。”

    孟重光看也不看周北南,只细细给徐行之揉按着颅顶的几个穴道。

    待稍稍舒服些了,徐行之睁开眼睛,才发现周北南还倚在床栏边垂首看着他:“……你怎么不走?那些弟子总不能叫曲驰去招呼吧。”

    周北南啐了他一口:“怎么,你以为老子愿意看你这张脸啊。看多了真他妈闹心。我是有东西给你看。”

    他紧握的掌心微微松开,大拇指往上一挑,一道细碎的浅光打着转儿飞起,又被他一把擒握在手里。

    周北南难掩得意之色:“猜猜这是什么?”

    徐行之失笑:“你当我和你一样傻?”

    这些弟子在这荒芜大泽中寄居十余载,有事无事也会去其他地方转上一转,一为寻求食物,二来也可勘测有无威胁性的蛮荒怪物进入这化外之地,因此搞到蛮荒钥匙的碎片,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之事。

    再者说,孟重光带着他们直奔此处而来,单看那副笃定的模样,徐行之便对这第三片钥匙碎片的去向有了定夺。

    周北南心情极好,一屁股坐在床尾,单脚跷了上来,把玩着那第三枚钥匙碎片,怎么看怎么可爱:“老子看你不舒服,不跟你一般见识。”

    徐行之问:“弟子们打算怎么安排?”

    “风陵山那几个没的说,张口就问徐师兄什么时候带我们走;我们应天川的几个自然也是想跟着我。”周北南道,“曲驰吧……虽然现在是那副模样了,但丹阳峰几个弟子还是对他死心塌地的。”

    徐行之问:“听陶闲说,丹阳峰弟子不是没有牵连进此事中的吗?那几个……”

    “嗨,那几个孩子心眼太实在了。”周北南道,“他们想救曲驰,便同那九枝灯虚与委蛇,打算趁机盗取蛮荒钥匙,结果被九枝灯察觉,就给扔进来了。”

    徐行之嘘出一口气:“我们何时动身?”

    不等周北南发话,孟重光便出声道:“明日便走。”

    周北南愣了一愣:“这么快?”

    徐行之闭上眼睛,衔接着孟重光的话顺势说了下去:“事不宜迟。我们手里已有了三片钥匙碎片,索性一鼓作气,把无头之海里的钥匙碎片一并取来才是正理。”

    这话正好顺了周北南的急躁脾气,他点头不迭:“说得对,对。我这就出去跟他们说,明日便启程!”

    周北南一走,徐行之便感觉一道温热的额头温存地贴至自己的鼻梁处,亲昵蹭蹭:“谢谢师兄替我说话。”

    徐行之睁开双眼,如蝉翼般浓密的眼睫与他的交扫在一处:“有朝一日,你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嗯。”孟重光将额头缓缓下移,最终准确地寻到了徐行之的唇,缓缓亲了上去,却又不像以往一样深入,只一口口品尝着那唇肉的温软滋味。

    “带着他们一齐去无头之海,未免动静太大。唔——”徐行之被亲得有些喘不上气来,难耐地扭动着身体,“不如,不如带他们先回塔中,把陶闲和各家弟子安顿下来,我们再往无头之海去,也能,也能省些工夫,免得陶闲受伤……嗯哼~”

    身体一旦被打开,简单的亲吻也难免惹得他情动。

    徐行之别开头去,唇齿紧咬上新换上的薄纺毯子:“别亲了。”

    孟重光已蹭到徐行之正面来,一手向下抚慰着他,一手轻轻勾弄着徐行之眼下的泪痣,善解人意道:“师兄,我替你缓一缓。”

    徐行之顿了一顿:“缓你个……小王八蛋你堵着我算怎么回事?”

    孟重光一副纯真懵懂之状,指尖却使坏地在那端口上滑擦逗弄,惹得徐行之一双长腿难以忍受地在软木所制的床榻上翻折踢蹬,又气又好笑:“不是说明日出发……”

    “师兄近日身体不适,明日由我背师兄上路,合情合理。”孟重光小奶狗似的吮紧徐行之的唇珠,“再说,师兄身上有些发热,我现在帮师兄发发汗,不好吗。”

    徐行之笑骂:“小流氓。等我出去就报官给你抓起来。”

    孟重光已经开始解二人的衣裳了:“师兄哪次不是把重光抓得死死的?要不然……”他跪坐着俯下身来,“师兄就用它拘禁重光一辈子,可好?”

    徐行之给气得直乐:“你想得美。”

    孟重光沿着徐行之的人鱼线,用口和唇一点点把徐行之剥尽,任徐行之用剪得圆薄的指甲在他后背抓出道道红痕。

    他一边剥衣裳一边含糊道:“师兄要答应我一件事。出了此地,你要同我寸步不离。……寸步不离。”

    徐行之哪里还顾得上这个,胡乱应了一声,余光一扫,鸡皮疙瘩登时冒了出来。

    殿门还没关!

    徐行之惊道:“……门,门。”

    孟重光微微歪头,明知故问:“关门作甚?”

    徐行之眼看三名丹阳峰弟子结伴自远处而来,竟是要进门来探望他,再看孟重光那不疾不徐的模样,哪里不晓得他是在逗弄自己,索性肩膀一松,三下五除二,主动将衣裳撩下,露出筋肉匀称的双肩与形状如半月的锁骨。

    这下轮到孟重光呆住了。

    他眸光凌厉地一转,骤然抬手,把殿门隔空挥上,又覆上了数层灵光,将一切声音都阻绝在外。

    徐行之懒洋洋地明知故问:“关门作甚?”

    孟重光咬着牙:“师兄难道是想给所有人看你这副衣不蔽体的样子不成?”

    徐行之觉得头痛稍缓,唇角浪荡一挑:“怎么?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