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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没脸去见唐梦,没脸见她。

    她什么都不好。

    十几岁的小姑娘,思想搞得跟个熟女似的,总是调戏他,喜欢看他脸红,仗着他说过不会对她怎么样之后就总是挑逗他,观察他的变化。

    她又什么都好。

    看他的眼睛永远是专注的,会逗他笑,让他觉得生活除了枯燥之外还有别的乐趣,会让他觉得自己的优秀并不是一副空壳,会让他真正地笑起来,而不是因为礼数,因为场合需要。

    她甚至会满足他那个年纪的一些很不干净的歪心思。

    她让他觉得自己的青春悸动是疯狂的,是不顾一切也不会后悔的。

    可他知道,唐梦对他好,除了喜欢他之外,还因为如果没了他,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师破砚不想委屈她,真的不想。

    于是,没法主动开口坦白的结论就是,他准备自己处理好了再去找唐梦,至少先等两家把订婚取消之后。

    而那时候正好是中考临近,师破砚焦头烂额,但还是有条不紊地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考试。

    只是走前他去了趟洗手间,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却听到走廊的另一边,紧闭房门的主卧里……他的爸妈在吵架。

    其实他们家吵架是经常的事,胜方一直是秦曼云。

    但今天,他听到了他妈妈在哭。

    大概不会有人能想到一个总是带着稳重微笑的女强人哭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师破砚也没法儿想象。

    在他印象里,师重明就是个窝囊废,吃女人穿女人用女人的不可耻,可耻的是他不知足,不上进,不付出,根本配不上秦曼云。

    但秦曼云却是一个十足十的女强人,在家里要强,在外面也要强。

    她强了一辈子,可现在,却在房间里跟她的丈夫大吵大闹,泣不成声。

    师破砚没忍住,过去贴墙听了一会儿,刚走近就听到了他们吵架的主因……

    □□有些敏感,但又有些理所当然——性生活。

    夫妻之间有些生活很正常,不过这对于师破砚而言或许有些遥远,但他爸妈吵架的原因确确实实就是这个。

    而听着那透过墙壁传出来的沉闷哭声和师重明断断续续的嘲弄话语,他恍惚想起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医生说过的几句话:肿瘤很大,需要切除整个□□。

    那时候他爸不在,他姥爷姥姥还没赶过来,他听着医生让回去问问他妈妈的话,好似明白又好似不明白。

    只是……唐梦的身体给他摸过,他也看过。

    虽然她的发育不太好,但也不是没有。

    他知道医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当着秦曼云的面签下家属名字的时候,他看到了他妈妈忽然别过头的视线,他没有忽视掉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晶莹,但又很快消失。

    她轻声问师破砚:“阿砚,如果,你以后的女朋友不漂亮的话,你会嫌弃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师破砚:我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主【叼烟】

    感谢“一见大王误终身”的地雷包养,么么哒——

    ☆、对不起

    他说:“她本来就不漂亮。”

    干巴巴的一瘦猴儿。

    嫌弃?

    他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嫌弃。

    只是她的哪儿哪儿哪儿对他而言,好像都有着数不清的小秘密。

    秦曼云听着他的小声嘀咕就不由笑了起来,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欣慰,又有些叹息,轻声道:“以后或许会发生很多事,但你别忘了自己的本心,知道吗?”

    他当时还不太明白,切除一个□□对于一个女人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现在,听着屋子里传出来的争吵,听着师重明冷漠无情的讥讽冷笑,他渐渐明白了。

    他甚至可以想象,他妈妈这会儿一定很无助,一定通体发寒。

    而他,安慰不了。

    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唐梦平时被他嫌弃这样嫌弃那样,这样冷嘲热讽……估计她早就一脚踢过来了,直接把他收拾到服服帖帖了才罢休。

    可他妈妈现在,那泣不成声的哭腔里,只有崩溃,只有绝望,只有……说不出的哀伤。

    她彻底倒了,已经没有过去的精力了。

    后来他也试图安慰秦曼云,后者却只是无奈地笑笑,跟他说,“身体容貌其实都不是女人的全部,也不是我的全部,但我的全部,已经被师重明毁了而已,阿砚,你自己要好好的……妈妈就只剩下你了,你别让自己也给他毁了。”

    师重明不顾一切地暴露本性,嫌弃她,眼里带着恨,带着嘲笑,带着得意,那情绪仿佛是从骨子里刻出来的。

    他就像被五行山压了五百年的猴子,一朝翻身,就耀武扬威志得意满,仿佛秦曼云就是压了他五百年的五指山,他要彻底把她彻底粉碎。

    秦曼云说到底了也只是个女人,她再怎么强,曾经再怎么呼风唤雨,那也是过去。

    她的自信仿佛随着体态的改变而跟着消失。

    家里没人的时候,她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哭,眼睛肿了一次又一次。

    师破砚直到那时候才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力。

    他身为人子,却没办法安慰到自己的妈妈。

    秦曼云渐渐发现了师破砚的为难,她开始有意收敛自己的情绪,只是让师破砚自己有空就去公司,她会教他学习,教他管理,教他独立和摆脱师重明……甚至让他自己去解除和孟家的联姻。

    除此之外的其余时候,她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布偶,原本精致绝丽的面容好似被沾染上了尘埃,再也不见半分光华。

    从前多高傲的人,现在就有多落寞。

    师破砚觉得痛心,也觉得心痛。

    更让他崩溃的是唐梦在那时候忽然转学,毫无消息。

    她仿佛像是在怪责他订婚的事情,可他找啊找,等啊等,想有个机会,有勇气把事情全都说出来,解释真相。

    可唐梦真的就不见了。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任何人知道她转去了哪儿。

    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天塌的感觉。

    师破砚曾经以为自己是什么都有,也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

    可等到事情发生了才知道他的糟糕和不稳重。

    十五岁的年纪,他该做什么呢?

    准备高中,准备和试卷和同学和老师们相伴三年朝夕?

    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快活。

    之后的高中三年里,秦曼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

    公司的事情只好交由师重明和师破砚的舅舅处理,只是,师重明的脑子虽然不好使,但是和他合作的孟长林却打着放长线钓大鱼的准备,撺掇师重明把秦曼云公司的股份转到他自己的名下。

    秦曼云心力交瘁,对他早就没了什么防备,一直到今年年初才意外得知这个消息,气得整个人都崩溃了。

    等到师破砚第二天早晨起床,叫她吃早饭的时候,才发现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吃安眠药自杀了。

    患乳腺癌切除□□之后选择自杀的女性案例何其多?

    师破砚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未想过,这样的例子居然会出现自己妈妈的身上。

    一直到搬移遗体,整理遗物的时候,师破砚才从秦曼云的梳妆小盒子里面,找到几盒药。

    帕罗西汀、舍曲林、氟西汀、西酞普兰、氟伏沙明……全都是他见都没见过的药。

    有的甚至没有开封,瓶口还严严实实。

    他拿着手机搜索了一下,才发现这些药物都是针对抑郁症的。

    这些药物有没有用师破砚不知道,他只知道,秦曼云没吃。

    她或许想过治疗,但最后放弃了。

    说到这儿,师破砚深吸了口气,随即又猛地垂下头,整个人都沉默下来。

    唐梦看着他,静了许久,才轻声说道:“对不起。”

    师破砚摇摇头,抬头左右看看,然后伸手从旁边捞起桌上的一盒被唐梦吃剩的零食——抹茶香草味的pocky。

    他‘点’了一根pocky叼在嘴里,然后朝唐梦吐了个不存在的烟圈,继续道:“而我爸在我妈刚刚下葬后不久,就给我领回来了个后妈和一个只比我小一岁的弟弟,不知道出轨了多少年。

    “我妈和我舅舅合资的公司也被我爸架空得差不多,最后直接卷款跑了,还他妈把责任推到我舅舅身上,今年五月的时候,事情彻底闹大,害得我舅舅差点儿惹上商业官司,我姥爷和姥姥气病了,但是公司那边还不能倒,倒了我舅舅和我姥爷姥姥他们就彻底完了,我只能先接手一段时间,忙来忙去也就没有参加高考……

    “恰好我在二中的班主任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知道我不参加高考之后,也没说什么,甚至帮我介绍了一个很靠谱的投资人帮忙度过了一段时间的危机。

    “那人跟老刘好像还是兄弟来着,老刘又跟我当时的班主任是同学,知道这事儿后对我也照顾不少……他跟我之前的班主任商量过后,就建议我转来三中……我那时候,其实已经知道你在这边上学的事情,一听这建议,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而且三中这边没有二中要求那么严,对我来说正好……我跟老刘保证了学习成绩,其他的,他不插手。

    “我爸另外组了个家庭,我现在跟他基本没了什么联系,手上在做的事情就是跟我舅舅一起把公司稳住,之后的事……”

    说到这儿,他重新叼着pocky,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可他看着唐梦的神色却又十分正经。

    他轻声道:“你猜也能猜出来了,我现在就是一边上学一边在忙着其他的事情,我舅他们的公司之前亏空得厉害,想要回本还需要些时间,我这两年都走不开。”

    唐梦听着他这一大段大段的话,整个人都目瞪口呆了起来。

    过了好久才喃喃着问了一句:“你累不累啊……”

    一个人扛着这么多的事儿。

    他今年才多大?

    十八岁。

    唐梦想起这段时间师破砚那经常爆炸的那些脾气,又想起他经常请假的事情,心里就是揪揪地疼。

    “累?有什么累的?多充实。”

    师破砚靠在椅背上,把整根儿pocky嚼吧嚼吧吞咽下去,满脸都写满了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