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雪工作虽忙，还是抽出了一天时间，一大早就带着白素去排队检查。

    白素很瘦，五个月的时候才开始显怀，现在胎儿已经六个多月了，肚子看着也不是很大，宽松一些的裙子穿在身上，根本看不出她怀孕了，因为她的四肢还是很修长纤细，无论韩妈妈怎么想办法给她补身子，白素也长不了几两肉。

    彩超的结果出的很快，医生叫他们俩进去的时候，面色有些凝重。

    白素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为何有种心慌的感觉。

    韩昭雪也察觉出了一丝异样，见医生迟迟不说话，沉声道，“医生，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是不是我太太身体的问题。”

    之前检查的时候，也有医生说白素太瘦，孩子有些营养不良，韩妈妈就一直给补着，他想大概还是因为这事儿。

    医生摇摇头，“不是孕妇的问题，是胎儿的问题。”

    白素攥紧了手指，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韩昭雪摁着她的肩膀，平复着她的情绪，又问，“孩子营养不良吗，之前检查的医生也说过，我们家里也尽量在帮我太太调养身体。”

    医生沉沉的叹了口气，将检查结果递给他，“我刚刚帮韩太太做了一个四维彩超，又为胎儿超声心动图探查，检查结果不太乐观，”医生顿了一下，低声道，“我怀疑韩太太肚子里的胎儿，很有可能患有先天性心脏疾病。”

    白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几乎是立马反驳道，“不可能！”

    韩昭雪脸色也不大好看，但比起白素，他还是冷静很多，“医生，是不是诊断结果有问题，我跟我太太身体都很健康，而且我家里也没有遗传性心脏病史，我太太——”想到白素领养的身份，韩昭雪又顿了一下，又道，“这样的话，我的孩子，得心脏病的几率应该不大吧？”

    医生思索了一下，问道，“按理说如果双方家族都没有心脏病史的话，胎儿患病的可能性非常低，不过……韩太太，你在怀孕期间，有没有患过流感之类的病？”

    白素脑子一片混乱，听见医生的问话，猛然想起自己查出来怀孕前，曾经得过肺炎，脸色刷的一下，就全白了。

    医生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测到了几分，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刺激白素的话，只是委婉道，“市医院新进口了一批国外的医疗设备，你们或许可以去那里再检查一下，不但是结果应该不会有太大出入。”

    白素从医院出来，忽然脚下一软，就朝地上栽去，幸好韩昭雪一直注意着她，一把将人扯到怀里，阴着脸道，“不要命了吗！”

    第809章 引产vs分歧

    白素茫然的回过神，似乎刚从医生的那番话里醒悟过来，她抓着韩昭雪的胳膊，突然就哭了，“是我，都是我，如果我不生病，就不会害得它不健康，全是因为我……”

    她捶着胸口，哭的撕心裂肺，像是要将心里苦闷全都发泄出来一样，嚎啕大哭，哭得韩昭雪的心都揪成了一团，这个承载着两个人共同期盼的孩子，患了这种病，他心里并不比白素好受。

    他勉强压制住情绪，抱着白素，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或许是他们检查错了呢，医生也说了是有可能患病，那也有可能没有患病，我们再多找几家看看。”

    他说的话，连他自己也信服不了，这家医院已经全市最好的妇产科医院，医生也是最拔尖的，既然他们都确诊了，基本上就没有出错的可能。

    白素心里也清楚，所以才更难过，如果可能，她愿意用自己的健康去换孩子的健康。

    白素最后是被韩昭雪抱上车带回家的，回去之后，直接将人抱上楼，才下楼跟家里人说了检查结果，这种事情也瞒不住，家里人都要有所准备。

    韩妈妈一听，当场就红了眼圈，又是心疼白素，又是心疼自己还没有出生的小孙孙，韩爸爸安慰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好转，韩昭霖神色也不好，还是安慰他妈，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心脏病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韩昭雪抿着唇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韩妈妈心情平复了一些，才揉了揉眼睛，问韩昭雪，“昭雪，医生还怎么说？”

    “医生说目前只能诊断出孩子患有心脏病，但是严重到什么程度并不确定，幸运一些的话，可能缺失比较少，这种的话，还有自愈的可能，配合治疗恢复之后和正常人无异，如果严重的话……”他顿了顿，“有可能需要长期的手术治疗，有的甚至活不过一岁。”

    他把医生后来背着白素跟他说的话，全都记了下来，他知道医生的意思，很多家庭，在孩子没出世的时候查出这种病的时候，都会选择引产，与其等孩子生下来受罪，还不如在它还是一个胚胎的时候，就提前结束它的生命，长痛不如短痛。

    韩妈妈一听，眼泪又来了，她红着眼睛道，“你真的要打掉这个孩子吗，素素会愿意吗，万一孩子的病没有那么严重怎么办，那可是我们韩家的小孙孙啊……”

    韩昭雪一直是一个果断的人，可是当医生给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他犹豫了，他们韩家并不缺钱，也不缺精力去照顾一个生病的孩子，他担心的是，如果孩子的病情非常严重，等到失去他的那天，已经跟孩子有感情的他和白素，还能不能承受失去它的痛苦，如果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为什么还要让不幸继续下去，道理他都懂，也知道理智的他该做什么选择，可是心脏却在一阵阵的发疼，是啊，就像他母亲说的，那是他的孩子，他的第一个孩子啊。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白素已经偷偷从房间出来，站在楼梯上，脸色苍白的听着他这番言论，一颗心沉到了万丈深渊……

    就在韩昭雪犹豫着如何决定时，白素的声音突然传来，“我要把它生下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质地有神，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韩昭雪，一字一顿道，“就算它的生命只有一年，一个月，我也要生下来，我没有亲人，我只有它了，我绝不会打掉它，也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它。”

    韩妈妈红了眼圈，韩昭雪脸色也沉了下来，白素话里话外，完全将他看成了敌人，他并没有说要打掉孩子，而白素的话却像是笃定他会这么做一样，这让他非常生气。

    他忍着怒气道，“你以为你是为它好吗，你有没有想过，它短暂的一生里可能全都是病痛的折磨，自私！”

    “是啊，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自私，卑鄙，”白素眼泪滑落下来，哑着嗓子道，“可就算再不堪的我，也想留住我的孩子，你呢，你凭什么结束它的生命，如果今天站在你面前的是许安颜，你还会这么说吗，你巴不得处处为她着想。”

    韩昭雪变了脸色，咬着后槽牙，黑着脸道，“你说胡说八道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白素因为激动，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你是觉得孩子没了，你就能给我撇清关系，继续做她的护花使者是吗，妄想！我绝不会如你所愿！”

    韩昭雪简直被她的思维气疯了，他想不明白，平日里那么懂事乖巧的白素，今天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有许安颜，是谁告诉她……倏地，韩昭雪将视线落在韩昭霖身上。

    韩昭霖打了一个激灵，看着他哥瞪过来的凶狠视线，顿时蒙了，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素素，你冷静点，”韩妈妈察觉白素的情绪不太对，赶紧安慰着她道，“没人要打掉孩子，那是我的小孙孙，妈怎么舍得，妈是心疼你，这老天怎么就不能对你好一点……”

    说着也哭了起来，家里两个女人一哭，急坏了在场的三个男人，韩爸爸臭骂了韩昭雪两句，扶着韩妈妈小声安慰，韩昭霖哄着白素，扶着她先回了房间，剩下韩昭雪孤零零的站在客厅，气急败坏的踹翻了垃圾桶。

    引产的事情，那天之后谁都没有再提，韩妈妈特地联系了以前认识的老军医，给白素检查身体，试着去调养。

    韩昭雪跟白素自那天起，就开始了冷战，确切的说，是白素单方面的猜疑，每次跟韩昭雪在一起，她就变得特别的敏感，有一次，白素在旁边的时候，许安颜突然打来电话，白素的情绪一下子就变了，两人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怀孕的白素，变得疑神疑鬼，情绪不稳，韩昭雪被折磨的心烦，也越来越不愿意回家，有时候宁可在公司住一晚，都不想回去，面对白素一副“你要害我孩子”的眼神。

    第810章 昭雪哥，对不起

    他安慰自己，别跟女人计较，更何况那女人还是他老婆，跟她置气，气坏了她，伤了孩子，受罪的是自己，何必呢。

    再有两个月，白素就要生了，孩子生了，再心平气和谈谈话。

    他是个理性的人不假，可是有时候，也不是什么事，他都能理性处理，比如当他摸着白素肚子里明显的胎动，体会着那个小生命再自己掌心跃动的时候，他也会心潮浮动，充满期待。

    这天是中秋节，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去了，韩妈妈电话一通接着一通，韩昭雪打算忙完手头上这些工作，就回家去，他买了些礼物，想哄一哄白素开心，他其实挺讨厌她哭的，可是后来，慢慢地，他发现，比起白素哭，他更讨厌她不快乐。

    有时候午夜梦回，响起当年那个含着太妃糖，弯着一对月牙冲他笑得甜甜的女孩儿，他总是会怀念好久。

    工作快忙完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以为是韩妈妈又催来了，结果拿起一看，竟是许安颜。

    他婚后已经很避免跟许安颜再见面，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回避的太刻意，许安颜反倒是比以前跟他联系的频繁了些，说是频繁，其实也不过一个月两三通电话，有时候找他倾吐一下家里的不顺心，有时候抱怨一下慕云泽的不体贴，别的就是闲聊，但是自从那次因为一通电话，跟白素吵了一次之后，他就很少去接许安颜的电话，有时候看见了，直接将手机调成静音，就让它这么响着，想起来，也快两个月没联系了。

    韩昭雪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接。

    但是这通电话挂了不久，许安颜就又打了过来，韩昭雪皱了皱眉，随后摁了接听。

    “昭雪哥，你能来接我一趟吗？”

    许安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醉醺醺，四周也放着嘈杂的背影音乐，不像是她平常会出入的地方，听着有些刺耳。

    他皱着眉，将手机拿远了些，低声道，“你喝酒了？”

    许安颜轻轻笑了笑，“今天过节，我高兴啊，就小喝了点，学校不让喝，家里不让喝，我出来喝还不行吗。”

    韩昭雪沉默了一阵，他对许安颜家里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许伯母自小就对许安颜的管教严格，许家大姐去世之后，这种严格就有些变本加厉，别人的家事，他不好做什么评价，大概每个家庭的教育方式都有所不同吧。

    “我给云泽打电话，让他接你。”

    “他不会来的，”许安颜冷冷道，“你永远不知道在所有人面前假装我们感情很好是种什么滋味，可是为什么你也变了呢，你明明对我那么好……”

    她说着，小声哭了起来。

    韩昭雪是第一次见这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哭泣，心里要说没有一点触动是假的，却也仅仅限于此，他对许安颜的好感，已经在她若即若离的漫长的岁月里，消耗的差不错了，剩下的，大概也只有那么几分淡淡的同情。

    沉吟了几秒，他才开口，“你现在在哪儿？”

    半个小时后，韩昭雪在诗悦酒吧找到了许安颜，这时候，她正趴在吧台那边，旁边有两个男人正在跟她搭讪，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抓着许安颜的胳膊，将她从吧台的座位上扯了下来。

    旁边俩男的瞧见他衣服凶神恶煞的样子，有点虚，却还嚷嚷道，“哥们儿，你谁啊？”

    韩昭雪没说话，倒是许安颜扭头看见他盈盈的笑了一下，亲昵的唤道，“昭雪哥。”

    那两人一听，原来是认识的，顿时就蔫了，讪讪的走了。

    韩昭雪架着许安颜，也没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出来喝酒，直接把人从酒吧领出来，弄上车，朝许家开去。

    谁成想许安颜见状，醉醺醺的就去抢方向盘，嘴里嚷嚷道，“我不回家，我不要回家！”

    韩昭雪怕出事故，赶紧将车停下来，耐着性子道，“大晚上不回家你去哪儿，或者我让云泽过来，安颜，听话别任性。”

    许安颜嘴唇撇了撇，别开脸，“反正我不回家，要么就把我丢在街上吧。”

    她绝对是在给韩昭雪出难题，韩昭雪跟慕云泽不同，慕云泽是面冷心也冷，她喜欢慕云泽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见过他做过一件男朋友会做的事情，就连记住她喜欢吃烤鱼，也是自己在旁边唠叨出来的，至于学烤鱼……呵呵，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作为当事人最清楚不过，只不过是她多嘴提了一句她大姐也喜欢吃，慕云泽这辈子最大的亏欠就是当年她大姐的车祸，她提这句，就算慕云泽再不喜，也不会拒绝。

    韩昭雪则是面冷心热，他生在那样的美满的家庭，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就算嘴巴再坏，内心却是柔软的，做不出把她一个人丢在街上的事。

    果然，听见她这话，慕云泽拧了拧眉，良久，才道，“我送你去你二姐那儿吧。”

    这回许安颜倒是没反对，韩昭雪给许晴云打了通电话，说了一下情况，就开车吧许安颜送去了许晴云的公寓。

    许晴云一早就在外面等着了，见到车子停下来，就知道他们来了，韩昭雪下了车，把浑身酒气的许安颜从车里扶出来，同许晴云一起，把人弄上了搂。

    临走的时候，许安颜突然抱住他，有些难过道，“昭雪哥，对不起。”

    韩昭雪一怔，不太明白她突如其来的感性，而许晴云已经把人拉到一边，跟韩昭雪道了谢，送他出了门。

    等大门一关上，之剩下她们姐妹俩的时候，许晴云眉头就皱了起来，“要我说多少遍，韩昭雪已经结婚了，你别有事没事就去找人家，人家喜欢你时你不理，现在人家结婚了，你这行为算什么？”

    许安颜躺在床上，拿手盖在眼睛上，闻言只是轻哼一声，“他喜欢我又能怎么样，韩家不可能跟许家做亲家，许晴云，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畅心所欲的追求自己的爱情，跟喜欢人的在一起，可我……”她嗤笑一声，“我只是许家用来维持着光鲜外表的工具，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第811章 唇印

    许晴云被她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让我一年内跟慕云泽完婚，这样才能让她继续享受许夫人带来的至高无上的虚荣感，”许安颜不在意的笑了笑，“她以为慕云泽是傻子吗，如果不是大姐，他凭什么会对我刮目相看，她难道不清楚吗？”

    “你闭嘴！”许晴云脸色沉了沉，“妈心里清不清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直利用这件事让云泽心怀愧疚的是你！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许安颜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沉着脸道，“你什么意思？”

    许晴云深吸一口气，望着她，“你真以为当年的事情天衣无缝吗？”

    许安颜心里生出一丝慌乱，猛地站起身，冷冷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说完，直接去了洗手间，只不过背影略显慌乱。

    许晴云坐下来，揉着太阳穴，很多事情，她宁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样，她就可以觉得她们姐妹还像小时候那样亲密。

    韩昭雪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白素早已经上楼休息去了，韩妈妈责备了他两句，就要去厨房给他弄吃的去。

    韩昭雪没什么胃口，就找借口说自己吃了，然后拎着礼物上了楼。

    白素已经洗了澡，他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看一些胎教之类的书籍，听见开门声，看见他愣了下，随后才道，“回来了。”